他小时候有段时间很爱哭,因为他知道小孩儿的眼泪总是惹人心疼,所以他擅长拿眼泪作为他的武器,时不时落下几滴,或者盈于自己的眼眶,好让自己看起来无辜又委屈。
可后面他长大了些,发现大一点的孩子的眼泪远没有小孩儿的眼泪那么好使,所以他就不哭了。
眼泪向来都只是他用来伪装的武器,和他平日的温柔一般,设定好展示给需要展示的人。
而现在,他却在没有人的屋子,安安静静的一个人无声的哭泣着。
林非默默关上门,走到了他的床边。
他拉开被子坐了进去。
季乐鱼没想到他会靠近,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。
他低着头,想抬头看看林非,又怕他看到自己哭红的眼睛。
他正犹豫着,却感到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脑袋上。
林非坐在他的身边,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,柔声道,“怎么又哭了呢?”
季乐鱼只觉得自己瞬间就更难受了,眼眶酸的厉害。
他没说话,林非低头看向他,抚摸着他的手轻轻刮了下他的侧脸,温声道,“我和你说那些话,不是想让你哭的,我只是需要你知道,有些事情你可以做,有些事你永远都不可以做。你如果做了,那伤害的不仅是他,也是我们之间的信任。”
“我没想的。”季乐鱼着急道。
他怎么可能想伤害他们之间的信任,他只是想教训郑宾柏,仅此而已,和他们之间的信任有什么关系?
“我知道。”林非一边抚着他的脸颊,一边轻声的,“哥哥当然知道你不想伤害我们之间的信任,可是你有没有想过,每一次我撞见你教训完别人,或者我从别人那里发现你背着我偷偷教训了人,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从来不去问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这是为什么?明明说好了要提前告诉我不是吗?”
林非循循善诱,“因为我相信你。”
“我相信你有分寸,相信你这么多年了,不会再做太危险的事情,也相信你在意我,不会做出我不允许的事情,所以你说你只是打架,我也就信你只是打架,甚至有些时候,我觉得你可能不止打了对方这多么简单,可他看起来没什么大碍,我也就不多问,给你一些额外的自由。”
“但是你是怎么做的呢?你和郑宾柏去了天台,你把他推了下去,你明知道这事有多危险,明知道我不会允许,所以你连去见郑宾柏都不敢告诉我,只说你去见施旗。我相信你,我没有陪你一起去学校,结果呢?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信任的?”
“我不是故意的。”季乐鱼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,眼里满是恳切,“我去见他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打算约我去天台,我只是想教训他,可是他主动带着我去了天台,所以我才……”
“他约你去天台,他说了不该说的话,做了不该做的事,这是他的事,我并不关心与他有关的事情,所以他做什么都无所谓,就是他今天自己从天台跳下去,我也不在乎。”
“我只关心你,所以我只和你讨论你的事情。”
季乐鱼看着他,没有说话。
“你觉得你没有错,即使到现在,你也不觉得你做错了什么,是吗?”林非问他。
季乐鱼摇头,他当然有错,他让林非生气了,这就是他的错。
郑宾柏的死活不重要,但是林非生气了,这很重要。
“我不该让你生气的。”他低声的,“我也不该以为你不会为了这件事生气,明明都看到你的神色有异,却因为你还和平时一样,就当作你没生气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季乐鱼认错道,“我再也不会了。”
林非听到他这么说,这才松了口气。
季乐鱼生性恶劣,自私又残忍,想要他替别人着想,因为别人的伤痕而自我检讨,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。
所以能约束他的,从来都不是道德与法律,而是他对他在乎的人的感情。
就像现在,他依然不觉得他对郑宾柏做的事情有什么错,但是他会因为自己生气,而伤心不安,低头认错。
这就可以了,这样,他依然会成为他的枷锁,锁住他那些危险的念头。
“你确实有错。”林非轻声道,“不过今天的事,我也有错。”
“我忘了贪得无厌是人的本能,得寸进尺更是人的天性,我只想着你长大了,你有自己的骄傲,我该信任你,给你一些自由,却忘了你这样的性格,一旦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你只会放松警惕,再次模糊危险的边界。”
“是我给了你这样的错觉,我太大意了。”
“不是的。”季乐鱼摇着头否认道,“这和你有什么关系?你有什么错?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林非怎么会有错呢?
林非永远不会有错,更不会因为他有错。
他怎么能让自己成为林非的错误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