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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个昔日追随他的武将凑过来,其中一个小声说道:“王爷,您去过郡主府了吗,可见到郡主了?”

郭遇不吭声往前走,另一个人劝道:“王爷莫要灰心,总归是亲骨肉,血浓于水,郡主便是一时生气也是有的,可您怎么说都是她亲生父亲,她哪能真不认您。您就舍了脸面多去几趟,她总会见您的,自家亲父女还有什么抹不开的。”

那是郡主之尊,又是未来皇后,也只能来软的,这还不是普通女子,还能拿父女孝道来压。几个人便纷纷出起了主意,无非是小女儿家,多哄哄,多说几句好话,备些礼物,多弄些个小女儿家喜欢的绫罗绸缎、珠宝首饰之类的……

其中一人说道:“王爷,属下说句不该说的,您总归得想想办法,那可不光是您的女儿,那将来是大周的皇后,当日确实是我们不对,不想个法子,日后我等还怎么见陛下和皇后娘娘。话说回来,即便是陛下,将来也是您的女婿,翁婿之间,陛下还能真把您如何呀,您就好好去求求陛下,软磨硬缠,陛下和郡主总会消气的。”

郭遇被他们说得心烦,猛然一停步,烦躁地斥道:“你们让我拿什么脸去见她?再说陛下若肯让我见到,我还至于到现在没见过女儿的面吗?”

郭遇回到王府,偌大的王府虽说奴仆成群,郭遇却总觉得形单影只,孤零零一个人。

一名管事匆匆进来,禀道:“王爷,听说端宁郡主今日出了府,和宣平侯府的马车一起出城去了。”

“去哪里了?”郭遇急忙问道。

那管事摇头表示不知。郭遇疑心她们会不会去如意小庄了,看看天色说道:“备马,本王出去一趟。”

郭遇本想出城,可又担心被拒之门外,或者万一再走岔了,转了一圈,索性回到城门守着。

他在城门的一处茶楼枯坐半晌,终于瞧见郡主仪仗进了城门,郭遇赶紧就下了楼,他跑到近前,恰好郡主仪仗过来了,先是整齐威武的仪仗,然后是青幔银螭朱红顶子的四驾马车,韩家的马车跟在后头。

车驾进了城门后停下,丫鬟扶着一个弱柳扶风、轻灵娇美的少女下来,那少女穿一件素净的竹青色衣裙,披着藕荷色帔风,浅浅抿笑,跟后头马车下来的叶毓母女互相施礼道别。

惊鸿一瞥之间,隔着长长的仪仗,郭遇离得还有十几丈距离,恍然间眉眼五官看得并不分明,可这少女身形举止,浅浅一笑的神韵,竟恍然让他看到了年轻时的叶夫人,郭遇如遭雷击,愣愣地立在那儿,这一刻才真切明白何为神似,何为血脉相连。

他若是能早一点见到这少女,大约就不会那么笃定郭子衿的身份了吧。郭遇喉咙中如同堵了什么东西,脚下没动,眼睁睁盯着眼前的少女移不开目光。下人察觉异样出言提醒,叶初便抬眼望了过来。

“忠王爷?”叶毓一眼看过来,顿时脸色一变,质问道,“你来做什么?”

叶初看着他,听到叶毓的话便猜到他是谁,见郭遇紧紧盯着自己,目光悲喜复杂,隐隐有了泪光。叶初默了默,隔着一段距离,便微微福身行了个礼,恭谨地问候了一句:“忠王殿下安。”

那一刻,郭遇心中猛然一阵刺痛,对着少女熟悉的眼睛潸然泪下。他看着眼前的少女笑容清浅,在丫鬟搀扶下登上马车,看着仪仗车驾跟韩家的马车分开,从他眼前绵延经过,渐渐走远了。

不同于圣旨刚下时的震惊哭喊,郭遇此刻心中便只剩下某种无力的钝痛,痛得他喉头发腥。

“王爷,王爷……”下人在旁边扯了扯他的衣袖,觑着他的神色低声说道,“王爷,郡主走远了,我们怎么办……”

“……进宫。”

郭遇明白的很,皇帝不让他认,他这般贸然上前纠缠,大街上城门前,就只会让女儿为难。

一个多月过去,听到忠王求见,谢澹颔首道:“让他进来吧。”

郭遇仍旧穿着方才出门的常服,进了大殿,便恭恭敬敬行礼参拜。谢澹放下手中的书卷,问了一句:“平身。忠王见朕何事?”

“陛下……”郭遇没起来,依旧伏在地上说道,“陛下,老臣求您,让老臣见我女儿一面吧,老臣自知对不起她们母女,自知亏欠良多,老臣半生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,求您给老臣一个弥补的机会,老臣一定倾尽全力,为大周鞠躬尽瘁,为陛下做犬马之劳,绝不敢有半丝懈怠。”

“忠王似乎领会错了。”谢澹道,“安安缺的不是臣子,她如今已经长大了,也不缺一个父亲,安安什么都不缺,什么都有,她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弥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