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六郁郁回到慈宁宫,同太皇太后禀了这事儿,忍不住抱怨道:“祖姑母,皇帝表哥是不是也太不给面子了,我亲自给他送了几回汤了,他都没让我进去。”
太皇太后道:“那是皇帝。你这是在宫里,也得收收性子了。”
“可是祖姑母您知不知道,陛下似乎经常往宫外跑。我怀疑,他是不是在宫外养了人了,或者就是在宫外有心上人了。”
“荒唐!”太皇太后停下手里的念珠,呵斥道,“那是皇帝,大周的天子,他要真看上哪个女子,立刻接进宫来就是了,你听说过哪个皇帝还用养外室的?”
“可是陛下真的经常私下出宫。”楚六较真道,“姑祖母,您真的不知道?御前的人嘴太紧了,父亲也没打听到确切,宫门没有记档,可紫宸殿外围确实有人看见皇帝经常骑马出去,可见他都是私下出宫,他是皇帝,整个皇宫都是他的,却还要私底下偷偷出宫,您说能去干什么了?”
楚六越说越觉得有理,笃定道,“怕只怕那女子不是什么良家出身,陛下怕遭人诟病,才要养做外室。若是心上人,那这个女子,必然也出身不高,上不得台面。”
太皇太后道:“越说越荒唐了。他是皇帝,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?”
“我是有证据的。”楚六急忙争辩道,“一个多月前,江南进贡了三匹织金妆花罗,姑祖母您知道的,宫中如今又没有高位嫔妃,没有皇后,那料子又是年轻女孩儿家穿的,我寻思京城里能有这体面的,我怎么也得算一个了,所以前阵子我借着您的名义去尚功局要一匹,她们竟然说都被陛下留下了。可一直也没听说陛下赏给哪家府里。”
“所以他八成,就是给了宫外的女人了。这阵子各府的诗会、赏花宴我也留意了,就没有哪家贵女穿那料子,那女子看来连世家高门的赏花宴都去不得,必然是出身不高。”
“婵儿,慎言!”
太皇太后一声呵斥,皱眉道:“你当宫里是什么地方,即便是哀家这慈宁宫,也不是能随便说话的。你赶紧告诉你父亲,皇帝强势,动辄要砍要杀的,朝中现在谁家不是谨小慎微,他还敢窥探帝踪,把手伸到御前去,这要是被人拿住了可是大罪!”
“祖姑母……”楚六小声强辩道,“都知道窥探御前是大罪,可也都心知肚明,朝中各家,谁家能不留意宫里。我回头会告诉父亲谨慎些的。”
“算了,哀家回头还是召你祖父进宫,好好提醒他一下。这话你也敢乱说,皇帝出宫的事儿我多少也知道一点,他也没偷偷摸摸背着人。他去城东一带,那是铁甲卫在宫外的一处营地,若不然皇帝哪里敢时常出去。铁甲卫是什么人,那就是皇帝杀人的刀,苍蝇蚊子都得离他们远些,叫你父亲还是别给自己找麻烦了。”
太皇太后缓了缓,说道:“几匹衣料罢了,皇帝对这些一向不太过问,可能就是随口处置了,往库房里一扔就算了,宫里又不缺稀罕东西。”
楚六嘀咕道:“可是上次头一回见面,陛下赏赐见面礼,陈公公就打发人随便送了两匹缎子来。他若是重视,正好赶上那个时候,我还以为送来的会是织金妆花罗呢。我要是得到那料子,就足够压京中贵女一头了。”
“够了!就为了个织金妆花罗,就让你折腾了这么一大圈?!”
太皇太后重重放下茶盏,有些头疼地扶额道,“婵儿,你是楚家长房嫡孙女,你祖父还指望你进宫博个前程、能庇佑家族呢,现在楚家有哀家护着,若是你们不争气,一旦哀家哪天不在了,楚家就该没落了。可你看看你这样子,整天只想着掐尖出头、衣裳首饰,真真是被宠坏了。哀家现在怀疑,到底该不该让你进宫!”
这话说的就重了,楚六脸色一白,低头半晌开始呐呐认错。
太皇太后叹气。作为家中长房嫡出的幺女,楚六一向纵容娇惯些,可她现在又没有更好的人选,总不指望把家中庶女或者旁支的女儿推上后位。
楚六的嫡亲姐姐、楚家二姑娘才是家族从小作为后妃培养出来的,原本是跟延始帝的二皇子定的亲,如今就只能送进尼庵。
楚家的女儿们虽然不少,可嫁的嫁,定亲的定亲,该联姻的早就安排了,结果呢,谢澹横空杀出夺回皇位,楚家一时竟没了合适的女儿。
叶宅,楚六心心念念的织金妆花罗被做成了一条襕裙,叶初穿了一次,不喜欢,嫌太花哨了。她更喜欢那些干净明媚的纯色,她的衣裳便是刺绣,也是不那么显眼的颜色花样。
做裙子用掉了一匹,于是剩下的两匹就被遗忘在库房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