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页

丫鬟们都是谢澹从各处精心挑来的,她们四个是御前挑来的,知道谢澹真实身份,其他二等、三等丫鬟没见过圣驾,并不清楚内情,只知道要忠心伺候一位贵女。开始听说要来宫外伺候还满心忐忑,然而这一晚上看到的、听到的,真够她们震惊的了。

下人的荣辱向来都系在主子身上,能被挑来伺候这位主子,怕真是她们上辈子修来的造化了。四人想到皇帝刚才说不合适就换,当下便越发小心,真要是哪里让叶初不喜欢换了她们,可就白白断送了自己的前程。

也得亏下车后小睡了半个时辰,又刚吃了饭,养足了精神,叶初便慢慢悠悠洗完澡,换上一件家常的樱桃粉棉绫衣裙,等丫鬟为她把头发擦干,披散在身后出去。

结果她一进正屋,便看见谢澹姿态闲适地斜靠在铺了粉蓝丝绒软垫的美人塌上,一手枕在脑后,一手拿了本书在看,见她进来,便笑眯眯放下书,招招手:“过来。”

叶初脚步一顿,立刻警惕起来,半天一步走过去。

果然,谢澹坐起身来,给她让了半边地方,立刻便有丫鬟端了一碗药上来。

“哥哥,我觉得已经好了。”叶初道,两眼可怜巴巴望着他,努力想唤起他一点心软。

然而谢澹不为所动,一手接过药碗,隔着碗壁试了试,知道冷了烫了丫鬟也不敢呈上来,便笑着逗她:“唔,我看看,我们安安都长大了,懂事了,吃药还用不用塞到包子里哄。”

“没,我还小呢。”叶初盘腿坐在塌上,看着他端来药碗,又叫丫鬟备了温水、拿来蜜饯。

叶初笑嘻嘻地耍赖:“哥哥,我真觉得好了呀,你看我今晚吃了不少的饭。对了,你刚才不是给我喝了施了仙法的水吗,怎么还要喝药,就好了,都好了,不用喝了。”

谢澹要笑不笑地看她。

两人对峙了片刻,叶初接过药碗,开始谈条件:“我好好喝药,你帮我的丫鬟起名字。”

谢澹道:“四个大的你起,她们毕竟是你的贴身丫鬟,你自己起。剩下的你要实在不想管,也可以让别人帮你起呀,笨。让她们四个大的起,让叶菱、叶茴帮你起,不就行了?你这才多少人,你看看宫里那些公主、嫔妃,王侯府上讲究的嫡女,跟前动辄几十上百人伺候着,难不成还让起名字愁着了?”

叶初一想,对呀,心下立刻决定,就这么干了,明天让叶菱、叶茴来帮忙。

谢澹也十分上道,这一个条件没答应,便主动抛出另一个条件:“好好喝药,等过几天你身体好了,我带你去街上玩,去外面看看京城风貌。”

于是叶初端着药碗,皱着小眉毛,屏息凝气,酝酿再三,自己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下去。谢澹立刻熟练地把清水送到她嘴边,叶初喝了口清水,冲下嘴里苦死人的药味,谢澹又给她喂了颗蜜饯。

“明天一早我要去当值,早饭你自己吃,不许睡得太晚了,下午我要是能抽开身,就回来陪你,回不来你把自己管好了,晚饭我肯定回来吃的。”

“嗯,知道了。”叶初点头。

“头发还潮,弄干了睡。”谢澹站起身,又停住脚说道,“那我回房去了,哥哥就住前边那个院子,有事让人叫我。”

叶初都点头答应着,谢澹才出门走了。

他一走,丫鬟们暗暗松了口气,便围过来给叶初弄干头发。叶初躺在塌上,两个丫鬟撑开一幅素色棉布巾子,把她一头长发散开铺在上面,仔细擦拭,然后换了一幅棉巾再晾了一会儿,用小扇子轻轻地扇,摸着头发干透了,回卧房去。

叶初一进卧房,便发现架子床上被褥都换过了,记得原本是一套杏色牡丹花样的织锦被卧,她刚进来时外衣都没脱就爬上去睡了,这会儿换了一套水红绢绫绣折枝蔷薇的,也不知是丫鬟们细心,还是谢澹吩咐过。

叶初不习惯早起,因为体弱,从小到大似乎所有人都尽量让她睡足,从船上到驿馆,两个多月以来,终于睡在自家柔软的床上了,这一觉睡得十分舒服,等她醒来时,便已经日上三竿了。

她刚一醒来,门口守着的丫鬟便鱼贯而入,穿衣的、捧水的、梳头的,一通各司其职的忙碌,把叶初仔仔细细打扮了一番。

大概是担心她睡到这么晚饿着,一边梳头打扮,一边就有人送上来一小碗牛乳蒸蛋,甜口的,加了少许黄糖,嫩黄细滑的蒸蛋衬在青碧釉瓷碗里,泛着牛乳的清香,上头还点缀了几颗红樱桃和紫莹莹的桑葚,看上去赏心悦目,勾人食欲。

也就巴掌心那么大的小碗,叶初慢慢悠悠吃了,看着镜子里一身绫罗衣裙、被丫鬟插了满头珠翠簪钗的自己,晃晃脑袋听着头上珠串叮当,放下碗,便想跟丫鬟们聊聊这梳头的事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