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样的念头划过贺正初的心底,他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,另一艘游舫上的侍从已经将木板搭了过来。有人走上游舫,贺正初抬眼去看,又连忙垂眉敛目,行了个礼,喊,“太子殿下!”
章祁并没有搭理,他径自走到沈鸢的面前,轻挑了嘴角,喊,“表妹。”沈鸢的视线不得不落到章祁的身上。
他是长得极英俊的人,细长的凤眸眼角上挑着,似能摄人心魄;偏为太子身份,时常散发着令人无法逼视的气场,也很容易叫人觉得压迫。
但是她认得这个人太久。
沈鸢笑了笑,也喊了声,“太子殿下。”章祁的手却伸到了她的面前,摊开来的掌心,本便像是无声的邀请。
他的手掌略有些粗粝,沈鸢能看到他手心的薄茧,手指却是修长且指骨分明,是不显秀气的漂亮。而他说,“跟我走。”沈鸢盯着那手掌,莫名怔了下。
在沈落看得几眼河面时,她就察觉到了别处有人在看她,那是不会叫她不舒服、不自在的感觉。于是她也看了过去,从此再挪不开眼。
她看着韩玹从那艘游舫上走过来,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站定。沈落仰头看他,咧嘴而笑。韩玹将手掌在她头顶放了放,似安抚、似宽慰。
韩玹道,“落落,走了。”声音极是温和。
沈落高高兴兴抓住韩玹的衣袖,笑着说,“韩将军,你终于来了。”好像看到他的瞬间再多不愉快都忘记,更是眼角余光也不给刚从甲板上狼狈爬起来的谢明轩。
韩玹同样未在意谢明轩,只是带着沈落离开。谢明轩却恼怒,因为这会他知道,后来游舫又被撞了下,定是与韩玹有关系。若非如此,他根本不会在这些人面前摔倒,这样的难堪。
谢明轩疾走两步,拦在韩玹的面前,“韩将军,别来无恙,清河郡的事……”他看到沈落扯着韩玹的衣袖,又冷笑一声,道,“不知廉耻。”
韩玹眼眸轻眯,沉着一张俊脸。他是懒得同谢明轩废话,手腕一翻,轻拍了下沈落的手背。沈落会意松开韩玹的衣袖,他往前迈得了一步,谢明轩正想要后退,却根本躲闪不及。
贺正初看着沈鸢将手放到章祁的掌心,旋即被握住。他喉头一涩,心里气得跳脚,面对章祁太子的身份,却半个字都不敢吭声。他憋着口气,想起了还在水里的何念秋,干脆跳到水中去救人。
前脚贺正初刚跳得下去,后脚谢明轩也被送到了河水中。附近的游舫很多,有一点什么都会被发现得很快。展眼的功夫,又有不少人朝这边游过来。
但他们谁都没有话。章祁带着沈鸢沿着木板临时搭的桥离开了这艘游舫,沈落再次伸手牵住韩玹的衣袖,跟他到得了章祁的游舫上。直走到甲板,她也没有将韩将军的衣袖松开。
沈鸢与沈落的丫鬟都走过来了,游舫便往别处驶过去,顷刻远离这一片水域,没有再管这些。无论好或不好,总归看到韩玹没有犹豫将谢明轩扔到水里,沈落是解气的。
“韩将军,”沈落轻声喊他,故意笑道,“你欺负人了哦。”语气满是揶揄,何曾有半点儿不同意他的做法或责怪?
韩玹转身低下头看她,平平淡淡说,“是他先欺负你的。”
是他先欺负了你,所以他活该。
第25章 忖度
是他先欺负你的。
韩玹口气平静到有些理所当然的话,让沈落觉得自己嘴巴里忽而便被塞了一大块饴糖。那甜味一直从舌尖丝丝缕缕蔓延至心底,甚至是醉人的。
清河郡的那次,她的确可以在最初便选择退让、不去计较谢明轩的自视甚高,也可以选择隐下不喜欢,多给谢明轩些好脸色。是她不乐意,不留情面,才真正激怒到这人。
但韩将军直接说,是谢明轩先欺负了她。所以他就帮她欺负回去吗?这样的话、这样的行为,当真叫她受用无比。仿佛是告诉她,可以将他当做自己的依仗。
高大威武、英俊伟岸的韩将军!莫怪自己会为他心折。沈落眉飞色舞,手指一瞬松开了韩玹的衣袖,向下滑落,又用指尖轻挠了挠他的掌心。
她喜滋滋问道,“韩将军,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喜欢我?”所以这样的庇护与宠溺,纵容着她的性子,毫无保留地挡在她身前。
沈落高兴得忘记了自己这会是在太子章祁的游舫上,声量虽算不得高,但到底没有故意压低。沈鸢与章祁站得不太远,两个人都听见了。
章祁忽而间轻笑一声,沈鸢看他,章祁便直直地无辜回望。沈鸢低声道,“太子殿下,非礼勿听。”章祁又笑了笑,却径自走开。
沈鸢没有动,她站在原地,喊得沈落一句。沈落闻声扭头看过来,脸上满是明媚的笑容,沈鸢又不舍得让沈落过来了。于是,她不得不转而说,“落落,我先去船舱里坐一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