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子行驶在静谧的街道上,唐烨泽目视前方,面对这孤寂的黑夜,微微扬起嘴角。
“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,你只有十三岁,我当时正站在你身后,看不到你的五官,只注意到你乌黑的头发。那时候的你,梳着两个小辫子,辩子上系着两对红色的绒球,走起路来辫子会随着步伐左右摇摆,我心想,这女孩活蹦乱跳的,真羡慕她没有烦恼……”
他一手握住方向盘,一手搭在车窗上,回眸凝视,廖北北则一动不动地躺在后座上,这么惊心动魄的故事,无论如何她也要听到最后。
唐烨泽稍稍加大油门,单手脱掉外衣,将外衣盖在她的身上,神色中透着焦虑。
“后来,我无意间听到你与同学交谈的内容,你说你喜欢戴眼镜的男生,我以为我只是一听而过,却没想到会开始刻意地破坏视力,能躺着看书绝不坐着,没多久,我就戴上了眼镜,但是你从不注意我,我又在想,怎样才能引起你的注意呢?”唐烨泽对自己很无奈地笑了笑,“于是我便提起颜料桶跑到教学楼外墙乱涂乱画,听说所有的女孩都喜欢童话故事,我便把所知道的童话角色都画了进去,一来是送给你,二来……希望妈妈像那童话中的睡美人—样,只是暂时睡着了……”
提到妈妈,唐焊泽的心头仿佛压上了一块大石:“妈妈其实更宠哥哥,毕竟哥是长子,所以哥对妈妈的依赖也更多,我反而不像哥那样天天黏着妈妈,当然,偶尔我也会吃味闹脾气,跟哥打架争夺母爱。妈妈每每见我和哥打架,就会像个小女孩似的坐在一旁大哭。那一年,妈妈只有二十四岁。妈妈嫁给爸爸之前便生下了哥,虽然唐家长辈极力反对,但爸爸还是将妈妈娶进了门。后来妈妈对我说,爸爸不是因为爱她才娶她为妻,而是爸爸不允许自己的骨肉名不正言不顺地活在这世界上。或许,妈妈以为我年纪小听不懂其中的含义,没错,我当时确实是似懂非懂,但是我记住了那番话,等长大后,自然就懂了。
“妈妈会把对家庭对爸爸的不满统统讲给我听,对哥却只字不提,可我一点都不想知道那些事,不想知道看似美满幸福的家庭其实早已四分五裂。”
唐烨泽喟叹一声,垂下内疚的眸子:“终于有一天,我愤怒地说,妈,我不要听,你去对爸说吧,不爱你的人是他,是他!”
“我永远记得妈妈当时的表情——泪眼婆娑、绝望无助。她认为我是最懂她的儿子,我却用最冷酷的言论将她逼入绝境,就在当天,妈妈带着悲伤离开了我们……”
“嗯——”倏地一个急刹车,车子停在路中央,唐烨泽弯腰支在方向盘前,双手紧紧地按住太阳穴,几滴温热的泪水,渐渐浸湿了他的睫毛。
因为惯性,廖北北的脸猛地撞在车椅靠背上,她一个翻身坐起来,紧接着,双手穿过驾驶座,环住唐烨泽的双臂,眼泪也跟着扑簌簌地落下来,她的口吻既焦急又愤怒。
“你醒醒吧唐烨泽!这不是你的错,即便那天你什么都没说,你妈妈也会下海不是吗?这只是不幸的巧合!”
廖北北终于懂了,他认定自己是害死妈妈的凶手,可那时候他只不过是个十岁大的孩子啊,却要背负着沆重的枷锁熬过整整十六个年头。
唐烨泽眉头紧锁,他头疼至极,每呼吸一口气都在用尽全力。
廖北北挤到副驾驶座,握住唐烨泽的肩膀,不管他髙不高兴,她就是要迫使他直视自己,必须让他认清一个事实,哪怕他在一怒之下扇自己一耳光她也要说。
她注视着他微红的眼眶和已被牙齿咬到发紫的嘴唇,一字一顿地说:“你看着我!你听我说!真正让你妈妈绝望的人不是她的亲生儿子!而是她的丈夫!”
听罢,唐烨泽并未表现出醒悟或者惊诧,而是变得更为忧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