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尚没有亮,数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忽然出现在平康坊的街头,他们封锁坊门、巡查街道、盘查路人,将许多想趁天不亮溜回家的嫖客又吓回了青楼,整个平康坊弥漫着紧张的气氛。uc
一身戎装的崔连星率领着数百精锐的军人疾步前行,平康坊的一名地保引领着他们来到一条深巷。
“将军,你说的购买绸缎的突厥商人就住在这里面。”地保有些胆怯地指了指深巷。
崔连星一挥手,一队手执钢弩的士兵立刻翻上墙头,顺着墙头快速潜行,在离小院还有十步时停了下来。
另有两百余士兵执巨盾横刀,缓步前行,行至大门前停下,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,崔连星望着死气沉沉的大门,他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。
他昨晚在东市一连盘查了三家柜坊,终于发现了那种一模一样的金锭,查到这是一家蜀锦绸缎行所寄存,他紧接着又找到了绸缎行的掌柜,得知这是一支突厥人商队所支付的货款,东主是一个年轻的突厥女子,他再次返回东市,找到市署署正,终于从市署的缴税登记簿中找到了这支商队住在平康坊,这时已是四更时分了,凭着张焕给他的金牌,他最终得到了军队的支持。
“上!”崔连星下达了最后的命令。
砰!地一声巨响,军士一脚将门踢开,数百名士兵一起涌进冲进了图兰的院子,院子里堆满了大小箱子,大多敞开,里面皆是所买的蜀锦吴绫,现场一片杂乱,已经人去屋空。
崔连星大步走进了小院,沉静的眼中终于忍不住闪过了一丝遗憾,只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。他仔细地在屋内院中寻找线索,但最后还是一无所获,对方是一个极为狡猾的敌人,他所丢弃的东西没有任何线索,而可能留下线索的东西却一样也没有纳下。
崔连星沉吟片刻,他忽然命令手下道:“马上去找画师。图影全城缉拿,提供线索者赏五千贯,隐匿者以叛国罪论处!”
长安城立刻沸腾起来,一队队士兵在大街上巡逻,准备随时接收线索搜查,而城内的突厥人却人人自危,他们的房东、邻居纷纷将他们举报,不停有士兵冲进各大客栈、酒楼搜查,整个长安城陷入一片混乱之中。
大明宫紫宸殿内也一样严肃紧张。这里在举行张焕即位后地第一场廷议。廷议是处理权力僵持地一种方式。当张焕对相国地重大决定有异议时。他不会朱批敕令。没有皇帝地朱批。相国也不能擅自决定重大事件。在这种情况下就需要大家坐下面对面地谈。把事情讲清楚。今天地廷议便是发行纸币问题。应该说这是张焕考虑已久之事。唐朝地货币是铜钱和绢。前者份量太重、携带不便。而后者更是难以保存、流通性不强。早在陇右时就不断有商人向张焕建议以金银币补充铜钱。方案虽好。但终因金银地产量太小而未被采纳。
在他即位后不久。盐铁监令杨炎便向他提出了一个重大地税赋改革方案。改丁户纳税为按田亩、财产多寡纳税。并实行货币纳税。改按田亩纳税可以有效制衡土地兼并。但因影响太大。张焕在皇位没坐稳之前认为实施地时机还不成熟。
而实行货币纳税阻力就小得多。最直接地好处就是在不增加百姓负担地同时。大幅度提高税收。简单地说。就是可以大量减少粮食霉烂以及运输途中地损耗。而且可以避免实物征税过程中地徇私舞弊。比如某地收了一百石粮税。可最后运抵京城只剩下三四十石。当然。粮食减少地名目繁多。路途损耗、储藏霉烂等等。十分光面堂皇。但实际上却肥了一大批地方各级官吏。
但实行货币纳税却有一个问题。就是铜钱不足。由于铜料限制。大唐每年地铸币量是二百五十万贯左右。十年前仅仅是勉强够流通用。但随着物价上涨。尤其是米价地上涨。一贯钱还不足买三斗米。严重时斗米千钱。铜钱明显背离了价值。这样许多商人和大户人家都大量储存铜钱。使得市面上地铜钱越来越少。很多地方都退回到了以物易物地原始状态。uc首发这种情况下。如果再推行以货币纳税。那钱贵物贱地严重局面必然会产生。将极大伤害农民地利益。所以货币问题就成了所有改革地瓶颈。而寻找新货币就成了当务之急。
这就是张焕急于推行纸币地深层原因。他认为并不复杂。其实就是将飞票小额化、定额化。改名为宝钞。为此。他大量积存金银。以作为发行宝钞地信用抵押。但没想到在张延赏刚提出发行宝钞地建议便被相国们断然拒绝。让张焕地心里怎么能平衡?
参加廷议地官员除了兵部尚书圆载在河北处理契丹人之事尚未归外。其余六位相国皆出席了廷议。除此之外。还有与财政租税相关地部寺负责人。新任户部侍郎刘晏、太府寺卿张延赏、少府监令郭全、盐铁监令杨炎、新成立地土地田亩监令裴明远等等十几人。
“各位爱卿,朕之所以召开这次廷议,是缘于前两天太府寺卿张延赏的一道奏折,关于发行纸币一事,这个奏折已经被韩相国所否,理由竟是于制度不符,但朕以为这个否定的原因是否轻率?朕不敢苟同,此事事关重大,所以朕召集这次廷议重新探讨此事。”说罢,张焕取出张延赏的奏折递给了身旁的宦官,宦官又交还相国,请各位传递浏览,事实上,张焕在昨天便已照会过各个参会的大臣,大家心中都有数,廷议是在偏殿举行,地方不大,众人分两排相向而坐,坐在右首第一位的便是韩。他是相制改革后的第一任执政事笔,从他的本意上说,他是极力赞成发展工商业,也是杨炎税制改革地主要支持者,但他却坚决反对发行纸币,他认为这是贻害子孙的魔鬼。闸门在他手中一开,或许就会埋下大唐的灭亡之根,因此他坚决否定了张延赏的建议,但他也知道这其实是皇上地意思,所以他在奏折上只批了于制度不符,但没想到这竟成了皇上揪住不放的把柄,他很清楚今天开廷议的目的,这恐怕就会成为君相的第一次冲突。
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一步站了出来。他张焕深施一礼道:“陛下,否定张使君奏折地是臣,但臣绝不是轻率而为。事实上,张使君在写这本奏折前已经问过臣为何陛下要蓄积金银,臣告诉他,这是皇上有发行纸币地念头,臣也告诉他发行纸币的种种弊端,他当场表示愿与臣一起反对陛下地纸币念头,但臣却没想到仅仅隔了两天,他就上书要求发行纸币,如此前后判若两人。着实让臣疑惑不解。”
韩之言顿时引起了一片哗然,他的意思很明显,张延赏的奏折是为讨好圣意而上,而发行纸币的真正作俑者就是皇上本人,虽然这能为阻止今天廷议的通过抢得先机,但韩也会由此惹怒皇上,众人不由都为他捏了一把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