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罢,张焕站了起来,他拍拍身上的尘土,对左右官员道:“好了,现在时辰已不早,朕在天宝县歇一晚,明天继续向西进发。”
就在张焕从长安出发去碎叶的同一时刻,河北相州,一辆马车在百名侍卫的环护下疾速地驶进了城门,马车里坐着心急火燎的裴佑,他接到家族的紧急快信,相州土地田亩司和相州团练军双双派人进驻了裴家,开始正式清查裴家的土地实名情况。
毫无置疑,这是朝廷开始对裴家下手了,但让裴佑感到一丝恐惧的是,在他出发的前一天晚上,他先后得到楚家、崔家和房家的消息,这三家几乎是和裴家同一天遭到调查,裴佑立刻意识到,这个所谓的土地实名制实际上就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巨大阴谋,目标就是针对各大世家的土地。
相州就是从前的邺郡,州治是安阳县,裴家的本宗就位于安阳县城北,是一片占地广大的住宅群,有护宅河、有高墙、有箭楼,俨如一座城中之城,除了相州本宗之外,还有部分裴家子嗣分布在长安、魏州等地,各方嫡庶一共五百余户人家。
此刻这个大世家宅内被一种恐惧的气氛所笼罩,调查人员一共来了三百多人,裴家的账房和所有的账簿都被控制住了,在裴佑赶来之前,调查组已经进行了整整十天的调查,事实上,所谓调查只是一种确认的过程,裴家的土地分布状况早在八年前就被朝廷所掌控了,分布在相州、魏州、博州、卫州内的六个大庄园。
“家主回来了!”裴佑的到来,就仿佛穿透乌云的一缕阳光,裴家上下笑逐颜开,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家主的身上。
“家主,他们来得气势汹汹,有上千士兵包围了裴家,我们拦不住。”留在裴家掌管日常家族事务的是裴佑族弟裴代,见家主回来,他连忙上前诉苦。
裴佑摆摆手没有多说什么,他阴沉着脸,旋风一般冲进了裴家的涵水堂,这里是裴家族人聚会的一处场所,现在被调查人员征用为临时查帐处,涵水堂内各种账簿、文书堆积如山,甚至几十年前已经发黄的老账也被翻了出来,几口大楠木箱中装满了地契,三十几名调查人员正在整理账簿和地契,已经查清明确了的资料被他们编上号,整齐地码放在一旁,一名年轻的官员正背着手来回视察,不断吩咐着什么。
饶是裴佑已快到耳顺之年,看到此情景胸中一股怒火依然冲上了头顶,裴家还没有败亡呢!竟敢如此无礼,他进门便大喝道:“这里是谁当值?”
那名官员一回头,忽然认出了裴佑,他急忙上前施礼,“卑职相州土地田亩司参军事杨善,参见裴太保。”
裴佑愤怒的目光紧紧盯着他,半天才从牙缝里挤住一句话,“一个小小的从七品官竟敢来搜查我裴家,你好大的胆子!”
杨善脸色一肃,他从怀里取出一本文牒,挺直腰昂然道:“属下官职卑微不假,但属下是奉命行事,这是土地田亩监下发的监察令,属下只是履行职责,请裴太保见谅。”
裴佑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半晌他才恨恨道:“老夫已经回府,难道你们还要在老夫面前清查不成?”
“卑职不敢。”杨善躬身施一礼,不卑不亢地答道:“上面只规定我们入驻时间,却没有规定结束时间,如果裴太保觉得不便,我们可以暂停几日,还裴太保一个清静。”
说完,他立刻回头吩咐道:“把已查清的装箱带走,其余就地封存,改日再来。”
众人立刻七手八脚收拾一番,留下一张所带走资料的清单,调查人员随即退出了裴府,阴云消散,裴家的几十名重要的裴家人物纷纷来到裴佑面前申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