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间里静悄悄的,他盯了会天花板,盯得眼睛酸疼后眨了眨,忍不住想闻珩此时在干什么。
一定是做完工作后睡觉了吧,他作息那么健康的一个人。
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白天做了个大胆的决定,要前往灾区第一线,还不知道能不能未来会发生什么,心里的不确定多了,想找个人倾诉下。
所以宋浔南发现,自己今晚上格外想闻珩。
明明两人才分开一天多。
他敲敲脑袋,坐起身给闻珩发了条消息问他在干什么,却石沉大海。
果然是睡了吧。
宋浔南把手机扔在沙发上,叹了口气,让自己别想那么多赶紧休息。
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。
他的动静不小,同行业的人多多少少都听到了风声。出了事捐款的公司很多,毕竟大家图个善缘,也是个好名声。但像宋浔南这种直接把自己所有产品投出去,一副不计利益、不顾后果的公司仅此一家,狠狠惊住了众人,也有人猜测他们公司是不是在作秀,想要在口碑上压倒众人,营造良好舆论。
而当他们听到宋浔南竟然要亲自前往灾区时,大家纷纷沉默,怀疑他是作秀的也立马闭嘴了。
没见过作秀还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的。那可是刚发生过地震的灾区,还会出现余震以及灾后的各种疾病,是随便能去的地方吗?
江骁听到这个消息时,宋浔南已经坐上了前往z市的飞机,他微微一愣,随后叹气摇头,对秘书道:“你没发现吗?他一直是个很感性的人。”
宋浔南透过机舱的窗户往下看。
眼前整片大地都是绿色的,仅有中间一点是突兀的土黄色,光秃秃的裸露在外。
那里就是他要去的地方。
机场已经无法正常降落,他们也不是直升机,更没办法直接抵达灾区,只得转乘其他交通工具,很是费了点时间才到地方。
司机一边开车,一边说:“这条路前不久还是好的,我昨天刚拉了一车来支援的医生们。可惜昨晚上突然发生余震,震哪里不好,偏偏桥梁塌了,路断了。唉,也是这条路平时大车就多,路基早就压弯了才撑不住垮了。希望这次之后咱们政府能重新修一条新的路出来,比这条更好,更坚实。”
他话语中满是对未来的希望。
宋浔南想说些什么,张张嘴,只是接了句:“一定会,到时候重建会比现在还要好。”
司机笑笑,沉默下来,专心开车,在宋浔南到地方要下车的时候喊住他。
宋浔南回身看去,司机憨厚老实的脸红了,手放在方向盘上无措地动来动去:“我就是个老大粗,开了一辈子车没什么文化,也就只会说个谢谢。谢谢你们这些大老板跑过来又捐钱又捐物资的,太感谢了……我不知道能帮上啥,这样,您这几天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,我一定办得妥妥的!”他拍胸膛保证。
宋浔南对他扬唇笑笑,跳下车:“好,谢谢您了。”
宋浔南第一次直观面对这样的场景。
这里已经支起了一片帐篷当临时驻扎地,来来往往的人群甚至没有看他一眼这个外乡人,所有人脸上都是……麻木。
痛失亲人的麻木,被繁重工作压垮的麻木。
他路过一个帐篷时,坐在地上的年轻男性抬头看了眼他,复又垂下头去,不知想到了什么,屈膝紧紧抱住了自己。
实现呢在那短短一瞬间看清了他的神情,面无表情的脸上时空洞的眼睛,毫无神采。
他静立片刻,沉默无言。
在刚才与司机交谈时他还觉得大家的精神面貌还可以,对未来有期望。现在想想还是他太乐观了,司机那种的毕竟是少数。
没等多久,一身军装笔挺的人向他走来,站定打量他几眼,目光如鹰:“宋浔南先生?”
“我是。”宋浔南点头。
来人目光柔和下来:“我是总负责人,姓陈,陈峰。你能及时赶到实在是太好了,现在正是人手不足的时候,来得医生根本不补上空缺。我正在想怎么办,昨晚就接到上面的指示说你带着那款,呃……”
他犹豫了下。
宋浔南接上:“aisr,辅助型智能搜救护目镜。东西已经运到了,我会留在这里培训佩戴者并且实时监测各项数值,全程负责。还有其他能用得上的,我也一并带来了,如果有不懂的就问我的助手。”
周秘书跟着他来了,现在人在运货。
陈峰也不再跟他废话:“好,你们的落脚点我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。今天下午总部会开会,重新着手安排人员,你先休息,我让小王安排好。”
他说完颔首道别,留下一个小兵小王后步履匆匆地离开。
小王说:“您跟我来。”
宋浔南跟他一路到自己的落脚点。说是落脚点,其实也不过是临时搭的帐篷,里面有些简单的用品,一个睡袋,除此之外什么也没了。
“抱歉,条件简陋。”
“没事,你先去忙。”宋浔南让小王先离开,简单收拾了下出了帐篷。
正好外面开进来一辆运物资的货车,喊着人帮忙卸货,宋浔南赶忙过去。
等周秘书按照小王说的来找人时,遍寻不到正要喊,远处一个声音倒是先喊了他。
“周文泽,这儿!”
他循声去找,吓了一跳:“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?”
眼前的宋浔南全身是汗,薄款羽绒服早就脱下来了,卫衣袖子卷起到肘部,一十多度的天气里前襟都湿透了,身上脏兮兮的,上衣灰一道白一道。
汗顺着额头往下流,快要流进眼睛里了,宋浔南想抬手擦,一抬手才发现自己满手都是泥,索性用胳膊抹了抹,单手插腰站在那,拉着前襟扇了扇对周秘书说:“帮忙卸货来着,还没弄完就看到你了。”
周秘书早就看到了他身后卸了一半的大货车,那上面一袋袋麻袋看着就沉。宋浔南能累成这样估计是忙前忙后很久了。
他把袖子撸上来:“我也来。”
看他们俩过来要帮忙,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赶忙说:“小伙子,你先歇歇,这都跑了几十趟了,再好的身子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。”
他操着一口乡音,宋浔南只听懂了几个关键词,但不妨碍他理解,摆手笑说:“没事,我天天健身,这点算什么。叔你这袋给我,我帮你拿。”
他直接上手拿过男人的三个麻袋,扛在肩上往里面走。
周秘书看他那么轻松,也想扛三袋,结果一袋压在肩膀上就够他这个常年办公室的文弱书生受得了,只好一袋袋运。
宋浔南还在跟男人聊天,两人都对对方的话只能读懂一半,偏偏聊得兴起。
宋浔南问他:“叔,你是从外地过来的还是一直住在这?来了有多久了?”
男人操着乡音答:“我年纪不大,也就三十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