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彩礼都送过去了,日子也就能商量好了。”
杨继西并不觉得意外,上辈子老四就是四月中旬结婚的。
“这个月二十号,今天十四号,还有六天,爹的意思告诉你们一声,”杨继西轻咳一声,扫了一眼堂屋,“该帮忙的时候还是回来帮忙,不管家里怎么闹,外人面前得做出一副样子。”
“哦,”杨继西没有点头也没有应下,只是平淡地哦了一声,“我先去拿衣服洗澡,浑身汗,小坡山那边灰重得很,头发里都是。”
说着,他还抬起手搓了一下脑袋,顿时有不少灰尘散在空中,杨继南往后退了两步,“那你快去。”
杨继西笑了笑,回房拿了他和孙桂芳的衣服后,便去那边了。
“他怎么说的?”
杨继南进堂屋,就被杨继东问道。
其实是替一旁抽旱烟的杨老汉问的。
“应了一声,”杨继南看向杨继北,杨继北满脸期待,像个傻小子。
这边杨继西先让孙桂芳去洗了澡,自己煮了饭菜,等孙桂芳洗好进屋时,饭就快好了,吃了饭后,杨继西才去洗澡。
二人一边收拾碗筷,一边说着话,并不是很明亮的油灯下,却布满了温馨,杨继西十分喜欢这样的气氛。
“老四办事儿那天,我们就招呼客人,别的不管,老四一家运道好,不交恶也不巴结就是了。”
“这个好,”孙桂芳点头,想到未来那个福运侄女,她就觉得神奇得很,“你说像我们有这种别人看不见的空间,这世上有多少?”
“应该不多,特别是小侄女那种堪比小世界的空间,”杨继西还是很羡慕的,不过他觉得现在这个也很好,“奇遇不可求啊。”
“我们也是奇遇的人嘛,”孙桂芳笑得很开心,杨继西撒了一点干净的水过去,被孙桂芳打了好几下,灶房里全是他们的欢声笑语。
石头过来便听见了,他站在灶房门口清了清嗓门,“三堂叔,三堂婶,我爹请你们过去坐坐。”
就是过去吹牛皮。
“我们马上就过来,”杨继西应着。
石头便跑回去了。
等他们过去时,杨继康便笑道,”让你们过来吃也不来。”
想着杨二奶奶他们不在,康嫂就说让他们过来吃饭,但被婉拒了。
“这不是来了吗?”
杨继西笑眯眯地坐下,叫了一声抽旱烟的杨大爷爷,“大爷怎么不去姑姑那?”
“年纪大了,在家挺好不想转悠,”杨大爷爷笑道。
见康嫂在做石头的衣服,孙桂芳凑过去看了看,“这是给石头念书时穿的?”
有些厚,还夹着棉麻在内衬,一看就是秋冬穿的。
“是啊,这么大的孩子,又是在学校,穿一身新衣服去念书,劲儿大着呢,”康嫂笑看着坐在杨继康身旁的石头。
石头耳根一红,“也不是非要新衣服,我去学校是要好好念书的,又不是攀比衣服。”
“这话说得好,”杨继西拍了拍他的小肩膀,“石头能说出这话,我很惊讶,也很高兴,因为你知道自己去学校的主要任务是什么,好好念书,去大城市开开眼界,回来跟三堂叔和三堂婶好好说说外面的世界。”
“可别再夸了,再夸就飞上天了,”杨继康笑着揉了揉石头的脑袋,石头小脸红彤彤的,他今年九岁了,但上学也不算太大。
一是这个年代送去上学的比较少,二是他们生产队到镇上并不近,孩子太小就需要人送,那又要耽搁大人上工的时间,像石头这个年纪,他完全可以自己去上学。
说到底还是时代不同。
就着石头上学的事儿说了不少话,接着杨继北便过来了。
杨继西便挨着孙桂芳坐,把位置让给他。
“日子确定好了?”
杨大爷爷笑问道,这下他们院子里最后一个单身汉也结婚了,是好事儿。
“嗯,”杨继北红着脸点头,“这个月二十号,到时候还要麻烦康嫂过来帮忙做饭,还请康哥帮我招呼一下客人。”
康嫂闻言笑眯眯地点头,“不过你几个舅娘和表嫂也是会来的吧?到时候我就是想帮忙都挤不进去。”
这话是说笑也是实话,因为家里办事儿,向来都是杨老婆子带着自己的娘家人在灶房忙活,交给别人她总觉得会偷吃,娘家人偷吃倒也是自己的人。
杨继北挠了挠头,“反正到时候要麻烦康嫂了。”
“不麻烦不麻烦,”康嫂连忙摆手,杨继康又问了一些事儿,这下没人说话,气氛显得有些尴尬了。
杨继北见杨继西夫妇没有开口的意思,又想到布鞋那事儿,便道,“布鞋的事儿,是娘想当然了,三哥三嫂,你们别介意。”
“我们不介意,我们又没答应借,”杨继西扑哧一笑,看着他道。
这话让杨继北没法接,他索性说还有事儿,便起身走了。
杨大爷爷抽了一口旱烟,扫了一眼对方离去的背影,对杨继西二人低声道。
“再怎么闹,这也是兄弟,没大错,还是和好比较好。”
“爹,”杨继康无奈叫住他,“继西不是小孩子了,他们有自己的成算,您别掺和。”
“我也是好意,继西、桂芳啊,我没有别的意思,”杨大爷爷连忙道。
“我们都明白的,”孙桂芳见他急着解释,也笑道,“都是一家人嘛。”
“是是是,一家人啊,”杨大爷爷连连点头。
杨继康与康嫂对视一眼,无奈地笑了笑。
杨大爷爷年纪大了,没多久便回了房,石头也被赶去睡觉,这下堂屋就四个年轻人坐在一起。
“李叔那多少钱?”
杨继康问起打床的钱。
这种找人干活儿或者是定做东西给钱,并不算违反什么,所以是可以放心的。
“他说打好后再说价,”杨继西又想起杨继康结婚时候的床和柜子就是请李叔做的,便问了问当时的价钱。
“我们是实木的床,五块钱,柜子三块,三开门的。”
这价钱很不错了。
杨继康是家里唯一的儿子,结婚时杨大爷爷他们一点都不亏待,能做好的家具就做了。
“我那个做不了全实木,”杨继西想了想拉过去的木料,“也不是很大,不然我们的房间放不下。”
他们的房间和杨继北那个房间本来就是一间,被隔开了的。
自然也大不了多少。
“你们那房间有些小了,等老四媳妇进门,再都有了孩子,那可不好住,”康嫂眉头微皱。
当初隔断那个房间的时候,她也是去看了眼的,两个单身汉住着没啥,这各自有了媳妇儿孩子,那可太窄了。
孙桂芳与杨继西对视一眼,二人的耳根一下就有些红了,不过他们“闹”的时候都很小声,老四.....应该没听见吧。
可晚上回去睡觉时,却听见隔壁的杨继北打着大呼噜声,十分响耳。
孙桂芳越想脸越红,锤了杨继西好几下,“怎么办!”
“绝对没有被听见,”杨继西赶忙抓住她的手,“我保证,不过康嫂说得对,我们不能一直住在这,还是得早点分家好。”
孙桂芳解开辫子轻轻梳着,脸上还带着红,声音软唧唧的:“你看着办吧。”
“最先受不了的绝对不是我们,”杨继西走过去接过梳子,油灯下二人的影子叠在一起,孙桂芳侧头便瞧见了,她忍不住伸出手做了个影子狗,去咬杨继西的脑袋。
杨继西发觉后一偏头,影子狗便没得逞,二人嬉笑了一会后,听见隔壁呼噜声没了,便知道吵着杨继北,杨继西耸肩,孙桂芳赶紧上床休息了。
这边的杨继北本来还做着和刘香莲亲亲的美梦,结果嘴巴还没凑过去呢,便听见有人在一旁笑,他吓得赶紧缩回脖子,整个人也清醒了。
睁开眼好一会儿才发现是做梦,又想到那梦里的笑声似乎有些熟悉,他翻了个身,也没想是隔壁传来的,只想着继续睡,接上那个梦,结果却是噩梦。
梦里他没借到钱凑彩礼,刘家说他不诚心娶刘香莲,不结这个亲了,吓得杨继北半夜三更带着一身冷汗醒来,却再也不能入睡。
第二天杨继西夫妇起床时,他也起来了,三人在相隔不远的房门处面面相觑。
“三哥你们起这么早啊?”
杨继北率先打了个招呼。
“要去小坡山那边干活呢,”杨继西应着,“你怎么起这么早?”
“睡不着了,起来弄院墙吧,”杨继北想到过几天就是自己的大喜日子,怎么也要把院墙弄得漂亮些。
孙桂芳打了个哈欠,被杨继西拉着手往杨二奶奶走,看着二人携手的身影,杨继北开始憧憬刘香莲进门后的日子。
“早上想吃什么?”
风中传来杨继西带笑地问话。
“红薯饭和酸萝卜。”
孙桂芳连忙道。
杨二奶奶泡的酸菜可好吃了,特别下饭。
“好。”
沈凤仙起来做饭的时候,便见杨继北挑着黏土回来,她打了声招呼,又扫了一眼杨继西他们的房门,见竹片在,便知道二人出门去了。
“老三他们现在上工了?”
“在小坡山那边种毛豆,“杨继北应道。
沈凤仙当下就瘪嘴,小声嘀咕着,“工分挪出去后都勤快了。”
“大嫂,我帮你做饭,”何明秀听见她的声音后,便赶紧跟着起来。
“好啊,”沈凤仙笑着点头。
又过了两天,杨老婆子带着毛蛋还有狗蛋回来了,杨大奶奶和杨二奶奶他们没回来。
想到进村口后就被不少人暗中打量的杨老婆子,一回家就钻进房间生闷气。
田家岗生产队好些人瞧见杨家人,都会上前说说话,特别是杨继康一家出去时,更是有不少人上前套话。
石头作为最小的孩子,那就更受“欢迎”了,不过他被康嫂叮嘱了好几次,所以不管旁人怎么打听怎么问,他都说不知道。
妈说了,这些人就是想看笑话,又不是想要帮助人。
石头背着背篓就往后山竹林那边跑,他要去捡笋壳回来当引火柴。
恰好要经过小坡山,被孙桂芳瞧见后叫住他,“给。”
她拿出一把糖塞到石头的兜里,“知道怎么做吧?”
“知道知道,谢三堂婶!”
没有孩子不爱吃糖,石头被塞了好几次糖果了,自然知道“保密,”要是被幺奶奶他们知道糖是三堂婶给的,又要瞎折腾了。
果然背着一背篓的笋壳回到家时,就被狗蛋拉住,只见鼻子微微耸动了两下后,便伸出泥巴手拉住石头的手臂,盯着他问,“石头哥,你身上有糖味儿。”
在路上没忍住吃了一颗糖的石头:“......你是狗鼻子吗?”
闻言,狗蛋双眼立马亮晶晶的,甚至想要翻石头的兜,被石头快速阻拦,然后拿出一颗递过去,“只有一颗啊。”
“嗯嗯!”
狗蛋快速塞进嘴里,连糖衣都不撕开,眼珠子一直盯着石头的兜儿,石头怕糖果不保,赶紧背着竹笋壳跑回家。
瞧见小大人一样在水缸旁边洗菜的大花,已经放下背篓的石头跑过去给了她一颗糖,“快吃。”
三堂叔说了,只有糖在他手里给出去,幺奶奶才不会胡说八道,更不能偏心,因为石头可以决定给谁吃糖。
“谢谢石头哥!”
大花大声道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