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崔善明是他们从未曾接触过也未曾听闻过的生人,崔善明道他们也是只凭兰家名声便找上门来,温尧只得尽心打听这崔善明来路是否正常,最后探听得知,江州确实有崔姓人家的茶商,崔家家主名唤崔善明,将生意做得极大,崔家黑砖茶远近闻名。
于是兰家镖局开始运送这最后的一次镖。
但叫温尧如何也想不到,这次镖却使得兰家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。
崔家的茶皆压制成砖,一块砖茶的重量比之青砖只轻上一些,崔善明赠与了兰敬一些,泡出来的茶汤色泽艳丽,滋味醇厚,十足的上品之茶,连一向喜欢牛饮的兰敬也赞不绝口。
大批崔家黑砖茶装入货箱被搬送至马车之上,马车竟多达十五辆,兰宏彼时作为镖师的领头人,盯着那一车车运送着黑砖茶的马车上路,官道上被压出深深的车辙印,还颇有些闲心地与温尧道:“知道的我们是拉了黑砖茶,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运的是什么金银珠宝呢,重成这样。”
温尧皱眉,要不是闻到那浓郁的茶香,只怕他也心有怀疑,却还是放松大意地没再深究。
但往后他悔恨无比,倘若那时他更上些心,兰家说不定便可逃过一劫。
兰宏带领兰家镖师,并十几个崔家的护卫一起,行镖一路无恙,待快到临于长江的柳港时,走镖疲倦的众人放松了警惕,想着歇歇脚后再行完最后的一段路,然就是此时出了意外。
一群百十余流民打扮的人突然不知从何处窜出,直扑押送的车辆而来,兰宏以为是饿极了想抢粮食的百姓,于是大声喊道:“车上都是茶砖,没有粮食!没有粮食!抢也无用!”
却见那群流民丝毫没有反应,反而目的明确,毫不多言,径直冲向车辆,强抢马匹缰绳,兰宏当即指挥一众镖师抵抗。
但叫人意外的是,虽都是流民打扮,然这群人却全都是身强体壮的壮年男子,脸上完全不见流民该有的枯黄之色,行进训练有素,见镖师抵抗,那群人登时亮出了兵械,纷纷向镖师们袭去。
兰宏当下已是明白,这群人根本就不是流民,只怕是一群伪装成流民的士兵。
登时已有几名对抗的镖师被袭来的士兵斩杀马下,而崔家的那几名护卫也不知从何处抽出了兵刃,秉着誓死守卫车队之态,与他们抵抗。
那群士兵似乎也看出了崔家护卫与兰家镖师的不同,反而一时不急于强抢马车,纷纷围住那十几人,到底抵不过对方人多势众,那十几个崔家的护卫皆被斩杀。
一时之间,只剩兰家镖师与百十余士兵形成对峙之势,更是不知何时,周围围了一圈弓箭手,箭在弦上,蓄势待发。
兰家已经死了几个镖师了,愤恨悲恸之余,兰宏已是认清事实,兰家镖局是护镖不错,但还没护到将所有人的性命都砸进去的地步,这些士兵明显就是冲着镖物所来,他们做不到以死相护,登时便决定将镖物全都脱手相送,以求保全性命,至于其他的,只能往后再说了。
当即他指挥着众镖师离开车俩,围作一团,他上前去与领头人沟通:“还请各位刀下留情,留我等众人一命,我兰家镖局只是受委托运镖,你们之间的瓜葛与我等无关,你们若想要这些镖物,你们尽管拿去,还请各位饶恕!”
领头之人先是一脸轻蔑之色,挥手便要下令弓箭手射箭,兰宏脸色大变,急道:“各位大爷,我们只是普通百姓,为生计行镖,我们并不认识你们是什么人,还请各位饶命!饶命!”
那领头之人挥手的动作一顿,转而沉思了片刻,似乎是因为兰宏这番话的影响,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围在一团的兰家众镖师一眼,眼底略过残忍的谑笑。
“让他们走。”
兰宏不敢多问他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放过他们,背上伙伴的尸身,他领着众人急匆匆离开。
他走在最后,他们才转身离开,那领头人便指挥一众士兵驱使马车离开,那十几具崔家护卫的尸身被他们随意抛掷在地。
他带着忐忑与不甘回头看去,有辆马车许是因为车轮陷入了深坑处,整辆车侧翻在地,满车的货物箱子皆洒落在地,有两箱已被砸烂,摔出来用油纸包裹着的崔家黑砖茶,然兰宏眼见,从其中看出了其他颜色。
那是在日光之下十分绚烂的,夺目的,埋在黑砖茶之间十分显眼的颜色。
那是数不清的金银珠宝。
兰宏大骇,不敢再多看一看,匆匆奔逃。
崔家明明运的是茶砖,为何底下会藏着金银珠宝?是只那一辆车,还是所有的车辆之下都藏有,兰家行镖多年,向来将路线规划地隐秘,极少发生过劫镖事件,却如何叫这些人早早知晓,埋伏在此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