脑袋被周栗一掌拍开,她收起手机,准备去食品厂送餐。食品厂的团购群已经消停了好几天,今天不知为何又开始订餐了。她出门前随口问周孟航:“今天不去跑单啊?”
八月快结束了,年轻人都在抓紧最后的假期,最近的单很多,光是旁边驾校的客源,都能让驻守在考场门前的出租车司机一天没机会停歇。周俨今天都还没回来吃午饭呢。
“晚上吧,我待会儿还得帮我爸给人送水产过去。”
周栗点点头表示了解,拎着装了数份盒饭的外卖袋子就出了门。
来取餐的还是张婷,只是这这张婷似乎没有了往日的神气,眼睛红肿,看到周栗,一双眼更是红得像要喷火。周栗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,但也不想跟她多接触,只把袋子递给她旁边的“小妹”。
张婷却要故意找茬:“一会儿我付钱,给她干嘛啊?我不配拿?”
“”周栗不该觉得她不神气的,婷姐还是婷姐,身残志坚。旁边的小妹也面露难色,看样子是想去拉张婷,却又怕惹她发怒,只能拎着袋子傻站在一旁。周栗也不说话,她只想拿了钱走人。
“育哥是不是你爸介绍给赵晓怡的?”张婷的手停在半空中,突然朝周栗问,话到一半声音还尖利起来:“是我先认识的!他们凭什么在一起?”
周栗大概知道了张婷情绪激动的原因——晓怡和物流园的阿育昨晚在朋友圈“官宣”恋爱了。她对他们之间的纠葛不了解,如实回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
张婷却像疯了一样,从门里出来,她身边的小妹用了劲儿都拉不住她。她走到周栗面前,毫不客气地推了一把,尖声道:“你真贱啊,跟赵晓怡那个贱人一样贱,只知道勾引男人。回来这才多久?做水产那家的儿子也被你勾去了。”
她还记得那晚看到周俨兄妹和周孟航在夜市喝酒。
周栗被她推得后退,差点撞倒身后的电瓶车,腿后被尖利的车牌刮了一道,周栗压下怒火,实在不想跟她上演泼妇对骂的戏码。张婷却丝毫不退让,接着嘲讽出声:“活该周俨初中的时候挨打,我看你比周俨还欠。”
话音刚落,周栗的眼神瞬间变了。两人原本隔了半米的距离,她两步向前到张婷身前,抬手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。
张婷反应不及,还错愕着,周栗胸膛起伏,厉声说:“管好你的臭嘴,你祖上积八辈子德也轮不到你来说周俨半个字。”
旁边的小妹已经看傻了,甚至厂里的保安也准备上前劝架。周栗却没再动手,她根本不屑于跟这样的人周旋,从小妹手里把外卖袋子抢回来,坐上电动车走了。
回到店里,周孟航兄妹已经不在了,林清蹲在地上给荷兰豆摘头去尾,看到她手上的袋子,好奇道:“怎么餐没送出去啊?”
周栗把袋子丢桌上,心里的怒火还没平息,她臭着脸说:“以后都不送他们厂了,特别是之前跟晓怡一起过来那个女的,送给六婆喂鸡也不给她吃。”
六婆是周栗家的邻居,两家只有一墙之隔,六婆的老伴早几年走了,如今她老人家儿孙满堂,还养了一院子的走地鸡,周栗家的土鸡蛋都是从六婆那买的。
林清不知道怎么回事,但是女儿不常会跟人生气,气得连钱都不帮她赚了,估计是很严重的事,她便不问了。周栗兀自站着平静了会儿,把荷兰豆搬到桌上,帮着林清一起修剪。
不多时,白色汽车停在店门外,是周俨惯常停的位置。周栗停手,等着周俨进店里来。
周俨一跨进店门,便看见自家妹妹脸色奇差,每每这样,周俨第一句话总是:“妹妹怎么啦?谁惹你生气了?”
今天也不例外。
周栗听到周俨的声音,突然就哭了,眼泪说掉就掉,林清吓得把手里的活一撇,以为她真受欺负了。
周栗站起来,走到周俨面前。
周栗不常会哭泣,总是一脸笑容,开朗又乐观,所以一直是被大人们疼爱的孩子。小时候过年,周忠仁带着他和妹妹去走亲戚,他嘴巴比较笨,拿了红包也只能学着妹妹向长辈说好听的话,妹妹说一句,他学一句。
周栗是一颗开心果。从小到大,无论是性格和人缘,还是学习和生活,方方面面都不需要人多担心。所以她每次一哭,家里人都以为天要塌了。
母子俩怎么问都没问出原因。周栗只是哭,先是自己站着哭,然后是抱着周俨哭,嘴里重复着同一句话:“你怎么这么笨啊?你能不能多说说话啊?”
怎么这么笨啊,能不能多说话啊?
这是周栗对周俨的控诉。
周俨也不是没有过叛逆期,十几岁的孩子,总会有一些不成熟的心理和行事风格。但周俨的叛逆期似乎与大多数人不同——他从“嘴笨”“不善言辞”,变成了真正的“哑巴”。在周栗的印象中,周俨有过一段怎么也不愿意开口说话的时间,每天除了“爸爸、妈妈、妹妹”和“我吃饱了”“我睡了”之外,没有多余的话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