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案发地还挺难找啊……”躺在许云白腿上的陆念文轻声感叹了一句。她确实有些不舒服了,主要是昨晚睡眠不足,加上头部受伤,又坐长途车,这会儿罕见地晕起车来。
许云白随身带了清凉油(作用主要是抵抗尸臭),抹了点在她的太阳穴和人中处,然后缓缓地、轻柔地给她按摩头部,这会儿陆念文的晕车已经缓解了一大半。
“尸体是在平抚老城一个非常犄角旮旯的角落里发现的。平抚老城是出了名的道路复杂,我来了5回,回回都要迷路,到现在还走不明白。”张志毅道。
“谁让这里是下洛河网的平抚城呢,道路九曲十八弯,分不清东南西北。”许云白道。陆念文抬眸看她,这个角度下的许云白下颌线清丽,睫毛浓密纤长,皮肤白得仿佛在发光,浑身上下都在散发一股知性美。陆念文喉头动了动,忍住了抬身吻她的冲动。
平抚市位于上洛省最东面,洛河下游,来自南面和北面的另外两条河流于此交汇,形成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水利枢纽地带。平抚与临近两省交界,交通发达,河网密布,自古以来就是漕运繁盛的富庶之地。
平抚老城全国闻名,这里遍布着自明清两代传下的古建筑,虽然战乱时代破坏了很多,但经过平抚市政府连续十年的翻修维护,如今已经形成了极为特别的老城风貌。
区别于那些商业化的老街景区,这里仍然有着很多的原居民居住,形成了景区与民居混合的奇特状态,且老城面积也不是一条景区老街可比,若是细细观赏,连玩三天都不会腻味,每年都会吸引大量的游客前来观光。
当然,老城因为沿着九曲十八弯的河道修建,道路极为复杂,但凡来老城玩的游客都会经历迷路的窘境,这也成了全国闻名的事。
张志毅总算找准了案发位置,车行入一处半封闭式的古建住宅区内,第二条路口,就看到蓝白条纹的警戒线了。张志毅停车,后面跟着的两辆车也都停下,所有人都下车。
陆念文从许云白腿上直起身来,理了理头发,然后将一顶宽松的毛线帽戴上,来遮掩她头上的绷带。
许云白已经下车,她的法医工具箱在后备箱里,但她没有取,因为尸体已经被运到平抚市殡仪馆的法医解剖实验室里了。目前尸体暂时还未解剖,本地法医要等她汇合后一起进行解剖。
专案组先到现场来,是要掌握第一手的情况。
此时他们纷纷穿上了便衣刑警的工作背心。这种工作背心是经典的藏蓝色,后背贴有“警POLICE察”的大字样,身前分布四个口袋,左右胸的口袋上边沿分别有着警徽和“警POLICE察”小字样的魔术贴。肩头有挂执法摄像记录仪的条杠。
便衣刑警一般在侦查案发现场时会穿着这样的背心,以方便进行身份区分。
进入警戒区后,为首的张志毅出示了一下警官证,向守卫在此的治安警打了声招呼。从街口沿着道路向里面走50米远,就来到了这片住宅区的垃圾投放点。平抚市早在去年就已经在执行垃圾分类政策,这里的垃圾投放点修建了专门的顶棚,不同颜色的塑料大桶整齐堆放。因为是冬天,臭味也不浓郁。
这个垃圾投放点的右手侧,有一条非常狭窄的小巷子,是住宅区的外墙与里面的二层古屋之间形成的夹缝。尸体便是在这个夹缝之中被发现的。
专案组其实都已经看过案发现场的照片和视频了,当时尸体上半身半靠着古屋外墙,双脚曲起蹬着住宅区的外墙。由于这夹缝太窄,也就够一个人横着身子通过,两个人擦肩而过就必须要紧贴着墙面擦过去。所以尸体这个体位,根本就伸不直双腿,如同虾米一般蜷在里面。
尸体是一个女子,目前身份不明。身穿单薄的玫红色运动服,脚踏跑步鞋,看上去是出门跑步时遇害的。她浑身上下只找到了一块运动手表、一把钥匙和一副蓝牙耳机。钥匙可能是她的家门钥匙,没有找到她的手机或其他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。暂时还未收到失踪报告,因而查明身份还需一段时间。
尸体的死亡原因,初步推断是利刃刺入心脏后造成的大出血死亡。且最开始被害者遇刺的地点就在这个狭窄的夹缝之中,从现场残留的血迹痕迹可以很清晰得看出这一情况。
死者倒毙的位置有着大量的流淌状血液,从墙面流淌下来,在巷子地面形成一滩血液,并向着两侧流淌弥漫。本地法医从尸僵程度和尸斑沉积情况,初步判定死者死亡的时间大概是昨晚的8-9点之间。她死在这夹缝之中,一直到第二天凌晨6点左右,被前来这个垃圾投放点收垃圾的清洁工发现。
夹缝小巷子是南北向的,垃圾投放点在小巷子的南侧,这里也是目前侦查人员的入口。
另外能看到凶手穿着鞋套沾染血迹后的足印,足迹向着夹缝的南侧行去,一直到南巷口为止。鞋套被凶手褪去,血足印消失。接下来全是水泥路面,难以追踪足印。
南北两侧均未看到进入巷口的足印,说明凶手是在控制住被害人,把她弄到这个夹缝里之后,穿上了鞋套,接着杀人之后离去。大概可以判断除了鞋套,凶手可能身上还穿了其他的防护衣物,来避免血迹沾染到身上。
这个现场最令人惊骇的特征,是被害者的面庞上挂着一副京剧的脸谱面具。不论是许云白还是陆念文,都不是很懂京剧,不过已经有人认出那脸谱,指出其是文丑脸,代表的是《群英会》里的蒋干。
不论是刺穿心脏放血而亡,还是头戴脸谱面具,都与8-10年前发生的几宗连环杀人案极度相似。当时公安部首席大法医陈士明也有经手这个案子,只可惜线索不足而一直搁置。如今此案再出,平抚当地警方立刻向上报告,第一时间让陈老掌握了案发现场情况。陈老给出的判断是与8-10年前的脸谱案并案侦查。
“张队,可把您盼来了。”平抚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负责此案的石队长从远处匆匆跑来,他方才去附近寻找目击证人去了,听闻省厅专案组来了,忙不迭地赶回来。
“石队。”张志毅与他用力握手,简略打招呼。
“现场您都看过了?”石队长问。
“正在看。”说话间张志毅一回头,就看到许云白挤到夹缝里面去了,陆念文跟在她后面也往里面钻,痕检刘子威在夹缝口一脸无奈。
“唉!小许小陆,你们先出来,让子威先进去。”张志毅喊道。
“张队的人很年轻啊。”石队长感叹了一句。
“是,都是各地抽调上来的年轻精英,给我们专案组助力。”张志毅客气了一句。
他们说话间,许云白已经穿着鞋套驻足于血液最多的位置,仔细地观察血液的流向。此时血液早已凝固变黑,在布满苔藓和污垢、已有龟裂纹路的水泥地面上四散流淌。
她蹲下身来,用带着乳胶手套的手摸了摸墙面染血的边缘,仔细观察了一下墙壁,看到了血污之中有个凹陷下去的刮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