借着灯笼的光审视桑持玉,他冷白的脸上镀了一层金面具似的,看不出喜怒。苏如晦叹了口气,无奈地笑起来,“你想起来了?”
“嗯。”桑持玉言简意赅,“全部。”
苏如晦早该想到的,只是不敢细想罢了。现在的桑持玉还能有什么讨厌他的理由,无非是那些前尘往事。该说什么呢?认错吗?说他和桑持玉真正的关系不是恋人而是仇敌,他杀了桑持玉把桑持玉的意识拉入乐园,为桑持玉谱写孤独悲惨的剧本,让桑持玉的命运等待他的拯救。桑持玉想听么?桑持玉现在应该恨死他了吧。
看,他都不愿意碰他了。
真相赤裸裸地挑明,两个人之间一下有了不可逾越的鸿沟。
苏如晦忽然想逃,忽然不想再面对这些即将到来的痛苦。
他在心里苦笑,什么时候他也学会逃避了,这可不是他的作风啊。
再等等好了,苏如晦心想,缓一夜,想想说辞,明早再同他说这事。
“桑哥,我好几天没合眼,”苏如晦笑道,“先睡了。”
“你……”桑持玉一怔。
桑持玉面前的门扇啪的一声合上,两个人隔着薄薄的门扇站着,一人在漆黑的房里,一人在晕黄的光下。桑持玉静静立了片刻,踅身回到自己的寝居。燃起一豆灯,他跪坐于案前,守着凄清的冷月独坐。
苏如晦在想什么呢?他以为苏如晦会辩白,会求饶,会装可怜,骗他心软。可苏如晦什么也没有干,那个素来无耻不要脸的家伙居然选择了逃避。不对,苏如晦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,或许今晚他就要过来色诱了,他在席间不就是这样同系统商议的么?若桑持玉就寝,恐怕再睁眼时就会看见光溜溜的苏如晦趴在他的胸前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,夜越来越深,冷月如水,徘徊于冰裂梅花纹的地砖。满室剔透的水光,桑持玉住进来之后没有改变屋子原有的布局,肃武公主的刀鞭置于木架上,方樽里放着绛红的梅,澹台净在时日日有人更换,现在也有猫侍细心照看。梅花红得像心头的血,桑持玉静静注视着它。
房门紧闭,没有要被人推开的迹象,桑持玉深深蹙起眉心。
苏如晦怎么还不来勾引他?
灯火罩着他清冷的脸庞,他一动不动跪坐于案前,侧耳听外头的更声。他守着灯火,寸步不离,生怕错过上门来勾引他的苏如晦。可是大半夜已然过去,苏如晦依旧没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