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说这话的样子真是格外真诚动人,可明飞卿忘不了他前世的嘴脸。
他反问:“我不脏,但我不祥,对吗?”
犹如利刃锥心,淮子玉的心凉了一瞬。
明飞卿趁机推开他,转身离开,他的影子被阳光投射在正殿的地上,淮瑾伸手想拉住他,却连他的影子都抓不到。
这之后,有整整半个月的时间,朝臣都致力于让淮瑾废后。
在两国关系微妙敏感的时期,西溱的皇后能在皇城脚下做出亲近敌国君主的事,实在是天怒人怨的荒唐事!
但淮瑾不知用了什么手段,硬是把这些奏折都挡了回去。
明飞卿的地位丝毫未被撼动。
宫里人人都看得出来,新梧宫薄情似冰,哪怕君上如此袒护偏爱,帝后之间依然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。
淮瑾应付完前朝的烂摊子,失魂落魄地进了景华宫。
苏秋的眼睛好了,她是这座溱宫里最通透之人。
淮瑾幼年缺失母爱,后来在荼州将苏秋视为半个母亲,前世苏秋离世时,他还未来得及把这份恩情还上。
这一世他在弥补,也在惯性地索取温暖。
他知道飞卿每日都会来给母亲问安,怕给他添堵,淮瑾都是错开时间来的。
这个时间错得也很有技巧,淮瑾每次都掐着明飞卿离开的时辰提早来,这样就可以躲在角落里,悄悄看一眼他,虽然只是一个背影,却也不敢再奢求其他了。
初春的日光温和,苏秋正坐在园子里赏花。
桌上摆着淮瑾爱吃的点心,他落座时,手边一个玉盏还未撤下。
苏秋瞧见了,笑说:“是飞卿刚刚没喝完的茶。”她正想让人换个杯子来。
淮瑾却握住了那个还有少量茶水的玉盏,说:“朕就用这个杯子喝。”
宫女便将温热的御前八颗倒进这个玉盏里。
淮瑾拿起玉盏细细品了一口——也不知道他是在品茶,还是单纯偏爱明飞卿用过的杯子。
他喝完一口茶,依然握着玉盏,抬眸看向苏秋:“母亲,飞卿这几日有跟您提起朕吗?”
私下里,他都是这样喊苏秋的。
苏秋沉净温和,明飞卿的性子一大半随了她。
她看着淮瑾,道:“从前你们闹小矛盾,卿儿喜欢到我这边诉苦告状,如今长大了,却也学会报喜不报忧了。”
她委婉地告诉淮瑾,明飞卿不曾提及他。
淮瑾失落地垂下眸,盯着玉盏里飘着的一小片茶叶。
“我缠绵病榻多年,眼睛也瞎了半辈子,但是许多事,我并非一无所知。”苏秋审视着眼前的帝王,“我的孩子绝不会是心肠冷硬之人,子玉,这些年,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?”
淮瑾仿佛被审问的犯人。
如果这世间有谁能够代替明飞卿来审判他,那这个人只能是苏秋。
“母亲,我......”
他毫无保留地跟苏秋忏悔自己曾经的冷血与自负,多疑与薄情。
他曾剥夺明飞卿的理想与自尊,逼他把光明正大的状元之位拱手让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