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师尊,醒醒,您还好吗?”
他想把顾剑寒扶起来,然而却不小心扯到了他的头发。顾剑寒微不可察地皱了眉,双眸慢慢对了焦。
“师尊,您先让这风停下来,不然我没办法带您回去。”
顾剑寒被他半抱在怀里,出人意料地是居然没有抗拒,也没有生气,他只是轻轻笑了一声,那声音阴狠得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索命的幽灵。
“停什么?就这么吹着不是很好么?渣滓不就应该成堆地去死么?”
闻衍只当他脑袋不清醒在这胡言乱语:“师尊,您身上好冷,而且好像越来越冷了,停下来好吗?阿衍没有修为,真的被吹得很痛。”
顾剑寒没回话,只是静静地靠在闻衍宽阔的肩膀上。他的身体早就被万骨巫的反噬冻僵了,连经脉都在坏死的边缘,可是这个人的怀抱如此温暖,就像阳春三月融融的光线,烫得他直想流泪,却怎么也舍不得逃开。
谁让他生来注定是一只卑贱的飞蛾。
闻衍又唤了他好几声,好说歹说顾剑寒就是无动于衷,靠在他怀里就像死了一样,身体越来越冷,连指骨都冻得咔咔作响。
闻衍承受不了这么久的风刃折磨,终于忍不住闷哼一声,偏头在一旁重重地咳了起来。
这风刃中蕴含着磅礴的剑气和诅咒之力,闻衍只是一介凡人,再怎么能抗也熬不下去。他甚至动过抛下顾剑寒先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再说的念头,可是怀里的身体处于失温状态,而顾剑寒又一副脑袋不清醒的样子,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。
书中说顾剑寒属于外冷内热的那种性子,不喜杀生,起初心肠是很慈悲的,虽然后来……唉,反正也没有其它办法,不妨冒险一试。
然而他咳了老半天,风居然还是那么大,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地朝东极涌去。
闻衍有点抓狂。
正当他忍无可忍之际,怀里的顾剑寒却突然闷闷地咳了一声,随后风势迅速平息下来,草木从狂簌不止到轻轻摇曳不过眨眼一瞬间,闻衍还没反应过来,天地间又重回平静。
这是……成功了?
“师尊?!”闻衍喜出望外,一把抱紧浑身冰冷的顾剑寒,雀跃道,“风停了!”
顾剑寒轻轻嗯了声,无意识地在闻衍肩窝蹭了蹭。
下一刻,两个人都愣住了。
“师、师尊,您是不是很冷?”闻衍大着胆子摸了摸他的额头,能明显地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汩汩地往外冒。他觉得顾剑寒是冷得受不了才蹭他,于是把人抱得更紧了些。
顾剑寒不回话,只是怔怔地看着闻衍睡衣上活泼可爱的柴犬图案,感受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温暖。
其实他也不是受不了寒。
他灵根就是七阶冰系,灵力中蕴含着刺骨玄冰的纯粹力量,那是足以将元婴期修者活活冻死的温度。他晚上睡觉其实不睡床,睡的是冰棺,每到中夜就会剧痛难忍,寒霜遍身,直到清晨第一丝曙光降临,才逃命般地从冰棺里爬出来。
他的生命便是一片寂寥无人的冰原,越是渴望光与温暖,就越是坠往自毁的深渊。
人人都觉得冰系修者不怕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,可顾剑寒他偏偏畏寒。他原本只是清孤河边捡垃圾的小乞丐,没有父母也没有恩师,灵根觉醒时是一个饥荒年的冬天,他又冷又饿,却还要被新生的灵根折磨。他差点被自己身上冰冷彻骨的灵力活活冻死的时候,是魔尊莫无涯的母亲路过,施舍了他一份糕点。
人们仰望冷月峰这正道之巅,却没有一个人问过他待在高处情不情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