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青崖学堂里,许长延是最受太傅上官老先生赏识的那个,才思敏捷惊才绝艳,十六岁一篇读史册小记就得到上官太傅的大加赞赏,甚至得到皇上的垂青赞赏,一时名动京城。
在一开始,重照对其关爱有加,一是怜惜,为其出身低微,身世悲惨,二是赏识,为其惊才绝艳,将来必能封侯拜相名垂千古。
那年秋闱后,长延第一,其余才子才能平平,相比之下简直就是勉强入耳,谁都以为他将会是殿试一甲第一,连兴奋过头准备出京的重照也是这么认为的。
他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,但有个特别牛的同窗,也是很自豪的一件事。
但他怎么也想不通,当年长延怎么就突然和丞相吵架,离京失踪呢?
因为身世吗?
这件事许多细节他还不知道,他爹也不知道,重照躺在床上,思索着该怎么办,如果当年的亲历者还在世就好了。
还得抽空摸去静安寺一趟。
他睡着了,做了个梦,是少年的时候,给许长延过生辰。
少年长那么大,还没过过生辰,生涩得像个孩童。重照特意请他过来,让府里的厨子做了长寿面给他吃,吃完了,重照又拉着人跑了出去。
那天正好老师有个小测验,大家都累了,他原本想着吃完就让人好好休息,可是重照心思活络,想一出是一出,把人拽出去,跑到河边放花灯。
长延捧着大大的花灯,灯芯处的烛火抖动,照着他微红的脸颊,他眨了眨眼,有些局促地说:“这、这怎么弄?”
重照说:“把愿望写在上面,放到花灯里,然后把它放到河里。”
小长延看着花灯一点点飘远,非常舍不得地说:“这么漂亮,不应该带回家放在屋子里吗?”
“这怎么能放屋子里,太亮了。”重照拉着他的手,“还早,去戏台那里坐一会儿。”
重照问他:“等学完了课程,成人了,你是不是要去考科举,入翰林院?当官,然后一路往上爬。”
小长延眼睛晶亮地看着他,“当然。”做了官有了权力,能改善生活,他才有底气表明自己的心意。
他就像一个偷了糖的孩子,认准了甜甜的东西,不怀好意地暗中窥探,什么时候把他们偷偷抓牢在手心,再也不放走。
封侯拜相名垂青史?没考虑过。
重照笑着摸了摸他的头,诚心赞叹:“是个成大器的。”比起一心只想偷跑出去的他,长延根正苗红,思想觉悟特别好。
戏曲唱了没多久,重照感觉自己肩膀一沉,小长延靠着他,睡着了。
重照也曾背过他回家,也曾毫无保留的信任过他。
天光大亮,重照掀开被子洗漱。他今日请了林飞白过来,端水的丫鬟说:“夫人请您过去用早膳,还让我跟二公子说一声,小姐昨夜似乎没睡好,早晨怎么也不肯起来,怎么哄都哄不过来。”
重照先去见了钟氏,钟氏拉着他坐下,“先吃点早饭。”
重照有点饿,双眼发直,盯着桌上的早点,问:“重琴呢?”
钟氏递给他筷子:“还没起来,最近总是无缘无故赖床闹脾气,怎么劝都没用。”
重照皱眉起身,“怎么能不吃早饭,我去劝劝她,不能放任她不管。”
钟氏和李正业对重琴一向如此,闹了脾气只要不搞得太厉害,安安静静让人待一会儿就会乖乖回来。就像心里忽然不爽快的小孩子,到头来总会乖乖地找大人求抱抱。
但重琴不是小孩子了,重照觉得,要么严厉要么哄一哄,怎么说也不能把人晾着不管。
等重照到了,重琴已经坐在梳妆台上抹粉束发了,小姑娘打扮得特别认真,等重照进门了才注意到他,脸上有一丝惊讶的神色,“哥,你们先去吃,我马上来。”
重照也确实是饿了。他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,在国公府坐一会儿,用过午膳,便可回昭侯府。
林飞白在太医院早晨的值班结束后便来了国公府,正好已经过了午膳时间,钟氏打发重琴回去学绣工,嘴里忧愁地说:“重琴这性子,将来给他找个什么样的夫婿才能看好她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