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是想说平和?”
“啊,是的,是这个词语,看来你真的是地球的常客,还是你就是一个新人类?”女人露出微笑。她的下骸骨没有动。
悟醒尘清了清嗓子:“那么08是在体验‘麻木’吗?”
“不,他是在收集掉落的数字能量,机械体源自数字,数字是机械体的能量来源,联盟把整个纽约变成了生产数字能源的工厂,把这些数字能源卖给机械体,换取极佳币,再用极佳币购买机械体的一些技术。”
“你是说这是联盟……这不是学院的预备生发明的游戏吗?”悟醒尘奇道,“再说了,用数字能源直接交换技术不就好了,为什么还要一个货币流程?”
“首先,机械体在宇宙中广泛地旅行,人类有理由相信他们的货币通用程度比人类的现金和信用更广;其次,没有货币流程那还需要联盟这样的文明,文化构成干什么?以物易物是人类部落之间的古老传统,但是又一些文化,发展,人类认为部落的所有传统都是野蛮的,落后的,文明的货币制度消除了以物易物会出现的资源不对等的情况,”女人磕磕绊绊地用通用语说着话,忽而撑起了上半身,对着悟醒尘道:“新人类,你穿着人的皮囊不闷吗?你知道那些话的意思吗?即便你不是机械,你照样欢迎,欢迎,交流,是欢迎的。”
悟醒尘确实有些闷,不过并非因为身上的人类皮囊,他的心口发闷。
女人这时完全坐了起来,她搂住了悟醒尘的脖子,不等他反应过来,她拉开了他的皮囊,抓出他的右手,抓着他的终端,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。
琉矿的触感温暖,女人的机械头骨里一星点黑光闪了闪。悟醒尘眼前一黑,如同坠入茫茫黑夜,又如同走进一个黑黢黢的山洞。
转瞬,他眼前又亮起来了,如同成千上百个灯箱广告同时亮起,可是这些广告上找不到一个文字,一个标点,全部都是动态影像,像是他在琉星上的信息板上会看到的画面:花朵盛开、凋零;穿梭机飞出琉星;一艘雪白的飞船在宇宙尘埃中穿梭;一个长须长发,围着兽皮裙的男人用石块打磨箭簇;一个孩子张着嘴巴追逐一只蓝色的气球;一辆火车冲出了轨道,碾压过黑色的乌鸦;印第安人站在水中吹响号角;公牛顶开了栅栏;尸体从一辆货车上翻滚下来,源源不断,滚向森林的尽头……全是些毫无意义,不讲逻辑,找不出任何关联性的画面,悟醒尘看得眼睛发酸,脑袋胀痛,他试着推开这些画面,就在这个时候,一个黑洞从一只粉色的气球后头跳了出来,瞪着悟醒尘,一条黑狗也瞪着他,黑狗穿过了那个黑洞走进了雪白的飞船里,一个人 只有背影,看背影像是个男人 男人和黑狗走在飞船的过道上说话,他们身边是被拉得很长的红色,白色和蓝色的光束。又是一朵花盛开了,凋零了,许许多多的生命诞生,衰败的画面填满了悟醒尘的视野,他扒开这些花的尸体,在争奇斗艳的繁花中寻找那条黑狗。
他的手被画面割伤了,开始流血,可他一点都不在乎,全顾不上了,他只是想找到那条黑狗。他连如意斋都顾不上了……
如意斋。
这三个字忽而从天上砸下来,刺穿了悟醒尘的身体。悟醒尘一惊,他竟然不在自己的身体里了,他竟然能看到自己被“如意斋”刺穿。他看到自己的血,看到自己目瞪口呆躺在地上的蠢样子。他想起作家的话了。
他穿上了别人的皮囊,进而完成了一种超脱。
他顿悟了吗?
他要悟什么呢?
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