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……”
“这件事你没有资格怪他,也没有资格问他要答案,是你脑子太简单,什么都看不穿。”袁海在后视镜里冷冷看我:“很多事情,答案就摆在那里,你却看不出来。”
“什么答案?”
“你想要的那些答案。”
我狐疑地看着他。
“你也知道,他这件事做得很傻,明明和你父母关系已经缓和,还做出这种事,在你家的形象一夜之间一落千丈。你本来就不准备生孩子,他来这一招画蛇添足,百害无一益。”
“但是,你再傻也该想到,以他的脑子,他不是会做这种蠢事的人。”袁海仍然是冷冰冰的。
“那是为了什么?他又不说,难道让我猜……”
“是你脑子简单,猜不出来。”袁海带着讽刺语气:“这件事发生的时候,你妈还不知道,你绝对不会听她的话去生孩子。但是你心里已经决定不生。你不生,你妈就要找原因,只有两个原因,要么,是你忤逆你妈不想生。要么,是他不许你生。”
我震惊地看着他。
“你家人对你本来就不好,对你同性恋的事更不够包容。当年你大学没毕业,辍学回来,被逼得远离家乡,他们不担心你死在外面,反而替你张罗结婚生子,不管你是不是个天生的同性恋,只想着挽回面子抱孙子。现在看事已至此,没办法了,只好接受。如果你现在再忤逆不肯生孩子,你妈对你肯定更加寒心。你这种孝子贤孙的脾气,又不知道要自己在心里愧疚多久。”
“所以他替你扛下这件事,你父母要恨也只恨他把你变成了同性恋,生不了儿子。”袁海冷冷道:“他这样做,是想着就算有一天,你们分手了,至少你家里还是你的后路,就算不可靠,也不会将你扫地出门。他这样打算,不是为了和你分手,而是为你连最坏的后路也留好了,你知道这是他行事风格。”
我嗫嚅了一下,替我妈辩解:“当初是因为流言我爸妈才……”
“因为流言任由连工作也没有的儿子离开家里,你去外面就不会同性恋了?他们不在乎这个,他们想的是你去外面就没有那么多风言风语了。”袁海毫不理会我的辩解:“这世上的‘因为’太多,不值得理会。说白了就是面子比你重要,这就是地道的中国家庭,你要粉饰什么随便你。我今天只是想告诉你,你以后别在心里伤春悲秋,以为全世界都欠了你,你没那么可怜,他也没那么可恨。很多事和你想的千差万别,你别再追着他要答案……”
R大到了。
“为什么不能要答案?”我昂着头问他:“我想不明白,也不想再自己一个人乱猜,这十年,总要摊开来说,难道就这样揭过去?”
袁海在后视镜里看着我。
“不揭过去你想要怎样?想要他下跪认错赔罪?你这十年来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,你以为你占了理?你有被害妄想症吗?当初是你自己要和他谈恋爱,你不知道他是李家选定的继承人?你不知道他爷爷会逼他结婚生子?你不知道他爷爷一句话就能让你退学?你自己选的他。结果事一来,你他妈的为他做了什么?他在北京为你们的未来拼死拼活的时候你在干什么?你在GAY吧找男人。你还要把你全家丢了面子的帐都算到他头上。别人议论你难道不是因为你搞同性恋!和他有什么关系?你凭什么怪他十年没来找你!”
“我再问你,如果知道了答案,你要干什么?今天我告诉了你这个答案,你会觉得愧疚吗?你会和他道歉吗?还是因为他是李祝融,所以他不需要道歉?当初你不知道答案的时候说过的那些恶毒的话,和这些天你逼着他要答案他受的煎熬,都可以一笔带过吗?你受的罪是罪,他受的就不是?因为他爱你,因为他是李祝融,而所以你觉得他无坚不摧,刀枪不入,受什么罪都是应该的,只有你家人的心是心,只有你未婚妻的感情是感情,所以什么事都要怪李祝融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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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起很多年前,我因为罗秦的事,和李祝融吵架,他气得摔门。
那时候,郑野狐和我说:“许老师,你打过架没有?”
“如果有一天,你和别人打架,小哲却帮着那个人说话,说你没有道理,那个人有道理,所以他要帮着那个人打你。到那一天,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,做出一副正义使者的样子?”
他说:“爱一个人,难道不该是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。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装出一副爱小哲爱到要死的样子,却可以为了一个连话都没说过几次的人骂小哲,看到他伤心你难道不会伤心吗?还是你觉得小哲足够强大,所以偶尔捅一两刀也没什么关系?”
他说:“要是有一天,你杀了人,小哲会帮你埋尸体,帮你去顶罪。可是要是小哲杀了人,你只怕会去举报他吧。”
他说:“你说小哲不快乐,你要小哲对人友善一点,快乐一点。但是我倒希望他是以前那个刀枪不入的样子,虽然我只是他朋友,我也可以陪他飙车打架,帮他埋尸体。许老师,我只怕,他这一辈子的快乐,就断送在你手里。”
第72章
几个月不见,小白至少长了五厘米。
因为这次的名义是从外地“调研”回来,所以没有再弄参观、熟悉环境那一套,默不作声地就回来了。
原来的A组里,林森和蒙肃是最早起的,两个人都是常年泡在研究所里,不是在实验室,就是在活动室吃东西。齐景除了主持重大项目基本不出现,他曾经被蒙肃讽刺地称为“社交和物理学双学位”,不过他走的这条长袖善舞的路线倒是很符合现在国内科学界的风格——科研不再超脱于人事倾轧之上,专业能力也不是决定专业地位的唯一标准了。
我迟到了十分钟,到的时候,林森已经做了一个微电波接收实验了,刚从实验室转移阵地,到休息室吃早餐。小白估计是打了一晚上游戏,精神萎靡,在翻一本应用物理的书,其余人都不在。
我进门,和他们打了声招呼:“早上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