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离本来旁若无人地坐在那里,却在兰若进来的刹那抬起眼。他那双凌厉的眼睛,在昔日饱含杀意的时候,便是万夫莫当的勇士与之对视,也遍体生寒,更不用说这么一个姑娘家了。
兰若吓了一跳,手中的托盘险些掉到地上,被施无端一抄手接住——那月饼不知是如何做出来地,酥得出奇,这样轻轻一震,竟自己散了开,露出里面颜色好看的馅。
兰若脸都白了,然而还不等她说话,施无端便轻轻地摆摆手道:“不碍事。”
他颇有些好奇地看了那酥得出奇的月饼一眼,捏起一小块尝了尝,感慨地说道:“当年我初见四娘的时候,她还是个会卷起袖子自己下厨的煮饭娘,想不到如今竟然也会这许多花样了。”
想来不幸生于这个时代,砍人是一门比煮饭高贵些的技能吧?
他话音未落,突然一只手伸过来,没轻没重地拢过他的脖子,白离飞快地凑过来,竟将他嘴角一点月饼渣舔了下去,随后仿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扫了兰若一眼。可怜的姑娘只得眼观鼻鼻观口,当即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施无端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没反应过来,呆了半晌,脸上才不易察觉地一红,移开目光,对兰若道:“你……你先去吧,今日过节,早些休息,不必做什么了。”
兰若讷讷地应了一声,梦游一样地飘了出去。
施无端这才瞟向白离,低声道:“当着人,你做什么呢?”
白离充满敌意地看着兰若的背影,道:“她就是伺候你的人?他们找这么一个没嫁人的女人伺候你,是什么意思?”
施无端怔了怔,突然想起,当年他受伤的时候初见兰若,竟因为她的眉眼有些像白离,而失神了很久,便忍不住看着白离笑起来。
白离微怒道:“笑什……”
施无端将一瓣碎开的月饼塞进他嘴里,说道:“压压酸气。”
白离却一把揪住他的手腕,故意将他的指尖也含入了口中。他的掌心似有微许汗意,目光盯着施无端的眼睛——那人的眼睛一如多年前那样黑板分明,眉心却因为笑得少皱眉多,而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,这使得他清俊的脸上总显得有些愁苦之意。
白离想道,其实这些年,他也从未快乐过。
这时候,已经出去的兰若方才如梦方醒,想起刚刚要告诉施无端的一句话——三爷来了。
然而为时已晚,陆云舟本来就是稍微客气一下,才让她代为通报,根本也不等里面来人来请,便像是进自家门一样地走了进去。
此刻在红巾军看来,战局已经颇为稳定,他此番回到淮州大本营,却是为了他小女儿陆露的婚事,顺便听说施无端已经回来,来瞧瞧他。
谁知一走进院子,便先瞧见了白离。
孟忠勇一时半会想不起白离是谁,陆云舟可看得出。当年因为阴尸火,施无端与白离发生冲突的时候,便是他一剑横过去,打算跟这个忘恩负义的妖魔鬼怪决一死战的。如今陆三哥虽然女儿都已经行了及笄礼,准备嫁人,却仍然不改当年那一言不合拔剑相向的江湖豪侠气概。
他乍一看白离,先是一愣——随即怒发冲冠地一把拔/出腰上长剑,怒道:“妖孽,你还敢来淮州!”
施无端的嘴皮子功夫不错,但是鉴于他慢慢腾腾的习性,话总是不如陆云舟的剑快的,还没来得及出声,陆云舟一剑已经递到,白离轻飘飘地从原本坐着的地方飘出来,仿佛不着力似的落在一边。
他却只是躲,并不还手,眼睛望向施无端。
施无端忙道:“三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