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骁南了然,等到指尖的发丝没那么潮才关掉电吹风,叮嘱着:“好了,去睡觉。”
“哦好。”
时晚寻晕乎乎走到房间门口,鬼使神差问了他一句:“你不来睡吗?”
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,倒像是邀请他在同床共枕一样。
裴骁南勾唇,眼眸黢黑幽邃:“你确定?”
时晚寻:“……”
她头皮发麻,后背僵直,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含着几分让人旖旎遐想的心思。
说起来,只有第一晚在hour的时候,他才跟她躺在过一张床上。
除此之外,每每她睡着前,裴骁南不是行踪未定,就是躺沙发。
毕竟是他的别墅,时晚寻觉得自己住进来是一方面,占用了他的床,让主人睡狭小的沙发是另外一方面。
更何况今晚的裴骁南背上还有伤。
一点儿歉疚感驱动时晚寻开口:“要不然你睡床,我抱一床被子去沙发睡吧。”
“不用,我睡沙发比较习惯。”他单手抄兜,淡着腔调。
男人换了身衬衫,望向她的眸光像是漩涡引人下坠。
除了今晚的举动,更多时候,两人都像是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。
“裴先生晚安。”
时晚寻没说什么,趿着拖鞋进入房间,整个人埋在馨香的被子里。
别墅外,海浪翻滚,淹没一室寂静。
裴骁南躺在沙发上,眉心紧锁,梦境如排山倒海涌来。
“裴骁南,你给我好好活着——”
“你小子啊是个硬骨头,要做个好警察!”
“我宣誓,我志愿加入中国人民警察队伍——”
“缉毒这条路没有尽头,你走过的每一步都能看见前人流的血。可在这条路上,能走到最后的都是少数,就算有可能染上毒瘾,就算万死不辞,你还愿意吗——”
接着眼前浮现出冰凉的海水,他四处寻觅,仍然一无所获。
被齐弘生扔到开发岛的海里后,路柏从至今尸骨无存。
作为他最敬重的师兄,路柏从无疑是意气风发又满腔热血的。
他毕业后就坚守这个岗位,新婚尔尔,就来到西城,一直潜伏在齐弘生身边。
那时候裴骁南只是作为接线人,表面上是当齐弘生的马仔,并不起眼。
在来到西城前,路柏从曾跟他有过一段语重心长的谈话。
狂风掀起,路柏从话声压抑,像是暴雪前灰蒙蒙的天空。
“这么些年,我眼见着西城势力几番更替,朝哥、萨恩……无数毒贩倒下去,也有无数新的毒贩站起来,这条路无疑是危险的,阿南,踏上就没回头路了。”
他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。
裴骁南只记得,他穿着身笔挺的警服,蓝色领带周正,站在天台上,俯瞰着江城的绚丽霓虹。
“缉毒也一样,无数警察倒下去,也有无数警察站起来,师兄。我选择了,不会后悔。”
是了,路柏从倒下,还有他继续在黑暗中匍匐前进。
这条征途注定要有人去走的。
到西城后,他睡眠极浅,很难踏实睡一个好觉。
也许久没有做过这么漫长而真实的梦境,像是一帧帧相片,将那些时刻定格。
而后不断回溯,回溯——
像一股洪潮,决堤时刻将他淹没。
半夜从梦境里醒来时,裴骁南撑着沙发坐起,瞥了眼漆黑的窗外。
金乌高挂,雨后的月亮嵌在夜空,像是宣纸上晕不开浓墨。
太阳穴的神经抽疼,后背的伤口更不必说……
莫名的,他想到小姑娘那一双柔软的手。
心里的烦躁消解不下。
片刻后,裴骁南指间夹着一点猩红,掸了下烟灰。
过了几天,裴骁南收到上级“k”和林维泽发来的几则信息。
说是有一批“四号”从中缅边境流入云城,货量不小。
根据线索排查,走货的源头极有可能是齐弘生此前的义子“玉昆”。
大半年前,中国军方通过卧底掌握的线索发起“猎毒”行动。
齐弘生让玉昆运的那批货出了问题,最后时刻,他被警察用枪抵住脑袋。
只不过在这场博弈中,虽然抄了几公斤的冰|毒和海|洛因,齐弘生却没能成功收网,依旧流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