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向郑琦:“你明白了吗?!聂光裕捏着我们所有人的投名状!”
这阵子穆丞相也来问过顾励,是否打算起复夏星骋。顾励并没有这个打算,但又觉得挺不好意思的,让老夏累死累活治理水患,后续还打算请他继续监修水利,可又不给人一个官职,就像养了外室不给人名分,是不是有点渣啊?
他把夏星骋叫进宫里来,想探探他的口风。夏星骋是个老江湖,见顾励旁敲侧击,已猜到他要说什么,直爽道:“陛下可是在想是否要起复老夫?”
顾励笑了笑,没作声。
夏星骋叹了口气,说:“回到京城来,才发现物是人非,与老左斗了十多年,可最后我与他谁也没落着好!近来我见到一个年轻人,在他身上,才终于看见了自己在宦海中沉浮漂泊的影子。初入仕途时立志要一展抱负,甚至不惜攀附王正,争权夺利,我害过人,也被人害过,原以为自己是在逆风博浪,再回头却是一场空梦啊!”
夏星骋摇摇头,苍老的双目中似有唏嘘的泪光:“陛□□恤我年迈,革去我官职,抄没我家财,却不足以与我这些年的过错相抵。这具衰朽老迈的残躯,若还有些可取之处,陛下尽数用之,便算是偿还我这些年犯下的过错了!”
顾励没想到夏星骋当真看得这般开,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。夏星骋大概是立意要让顾励与众人明白自己的心意,第二天便去了城中隆福寺剃度,纳钱换取度牒,做了一名出家人。
顾励听说这事,不胜感慨。夏星骋与左世爵斗了一辈子,自他来后,清查王正案,夏星骋下台,看似是左世爵赢了一局,可却让左世爵双目蒙尘,陷在争权夺利之中始终无法清醒,虽然取了个“了趣”的别名,被当做世外禅师,却始终无法超脱;反而是夏星骋一朝落败,亲眼见到繁华起落,大厦倾颓,心性上有了顿悟,成了真正的方外之人。
夏星骋既然已领了度牒,那便是登记在册的僧人,想要再入朝为官,怕是不易了,这些私人请托,登门拜访终于少了许多。
再见到顾励,夏星骋摸了摸光溜溜的头顶,笑道:“剃了三千烦恼丝,果真凉快清爽多了。陛下呢,究竟是什么个想法?治理黄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,需得早做打算。”
顾励已经想好了,黄河是定然要治理的,只不过他要先看看今年会不会打仗啊!
若是打仗,那就需得准备好军费。若是现在就把钱投进水利建设,到时候开仗了,这开荒开到一半,水库修到一半,反倒成了个烂摊子。
顾励只得先把聂光裕调去工部,升任水部郎中。至于夏星骋,便请他给工部的郎中主事们授课,讲一讲治水思路方法。同时征集民间能工巧匠,为兴修水利做准备。
顾励密切关注着辽东的局势,盛京的天花很是闹了一阵,除蒲俊成外,不少将帅文臣都病倒了,最后还是常与南人做生意的商贾向阿巴赫献上种牛痘的对策,这才止住了天花的蔓延趋势。
人死了不少,可惜的是蒲俊成活了下来,只留下了满脸的麻子。这一次虽然称不上能让女真元气大伤,可也算得上是不小的打击了。
就不知他们今年是否还有南下劫掠的准备。
只是没想到,先闹将起来的,不是北方的建虏,而是南方的文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