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心里卧了冰雪似的发凉,宗门放出的鬼怪有问题,它们不止五只,更不是寻常恶鬼。它们是恶煞!
一只苍白的手抚上他的肩头,女鬼靠近他,在他耳边冰冷地吐息。
“郎君说,今日七月半,宜大开杀戒。”
绚烂的刀光迎面而来!叶师兄下意识闭上眼,却半天都没有感受到预想中的痛楚。有粘稠的血滴滴落在他的眉睫,他胆战心惊地睁开眼,仰起头,看见女鬼的面门插着一把漆黑的短刀。
一个人站在远处,太黑了,叶师兄只能看清一个漆黑的人影。
“我以为我们是同盟。”女鬼把刀拔下来,面门破碎,可她依旧在说话,“应不识先生。”
“我们老板慈悲为怀,不喜欢滥杀无辜。”被叫做应不识的男人摊摊手,“对不住啊,刚接到老板的命令——‘围杀五恶煞’。我也很头疼啊,他太任性了,成日朝令夕改。前天晌午他说他要去拉屎,到了茅房却说他要吃稀饭。”
鬼怪们沉默,没有鬼因此而发笑。
“不好笑吗?”应不识自己笑了两声,冲叶师兄招手,“傻孩子,还不快过来。”
叶师兄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。
远处,终于有弟子发现问题,奔跑着高喊,互相示警:“有恶煞!有恶煞!通知天枢宫!”一枚火红色的烟火炸响在高空,那是传讯天枢宫情况有变的信号。然而过了许久,黑夜结界都没有撤销。山林中的弟子面面相觑,“结界为什么不撤销?”
应不识也皱起了眉。
“不好意思,这是我的鬼域,”初一从树林荫翳中走出,冷酷地开口,“‘永夜’。”
远处传来惨叫声,还有鬼怪的嘶吼。刀光和血光混杂着在黑暗的丛林中溅射,有弟子竭力嘶喊:“散开!藏起来!快藏起来!”在夜色的庇护下,恶煞的力量发挥到极限,人与鬼怪,鬼怪与鬼怪在相互撕咬,鲜血肆意喷薄。
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。应不识数着眼前的鬼怪,听着远方的惨叫,感到了极度的头疼。那个藏身黑暗的郎主手下不止五个恶煞爪牙,他究竟是什么人,应不识非常好奇。
“郎主早就预料到你们的背叛,这个鬼域里有十个恶煞。”初一冷冷道。
“十个……”应不识低叹,“事情变得有点难办啊……”
恶煞和普通鬼怪之间的实力差距很大,若是五个恶煞,漓水三百鬼怪有把握大获全胜,然而当恶煞数目翻了一倍,情况就难说了。降伏十个恶煞,那郎主到底是何许人也?应不识难以想象。
“只要天都山大乱,我们就完成了我们的任务。在我的鬼域被破以前,这里将是我们的围猎场。”初一说,“不得不说,你们不应该背叛郎主,这是一个错误的选择,即使你们的老板是谢岑关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我老板的姓名?”应不识惊讶。
“去躲起来吧。”初一抬起脸,獠牙毕现,“恶鬼捉迷藏的游戏,开始了。”
穆关关来到十八狱的入口。他是谢家宗主,拥有谢氏的通行符令。即使天都山建立了宗门,十八狱的通行符令依然和他还是人的时候一样。他笑了笑,手指一划,落叶下的谢氏风符久违地燃起青光。他站上飞仙石,缓缓沉入地下。
“老应,上面交给你了。”
“你又去哪儿?”连心锁里传来急剧地喘息。
“要去西难陀,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不行啊。”穆关关叹息,“我去拿恶童的九死厄。那可是传说中的鬼刀,即使是百里决明也不敌它的锋刃吧。”
听见应不识的喘息声,谢岑关偏了偏头,“你怎么跑这么快?”
毕竟身后追着好几只恶煞啊。应不识看了看后面,猛兽般的鬼怪穷追不舍,这场面多少有些刺激。“真想提醒你我只是个普通的大夫,让大夫拿刀很不地道。”他返身挥出一刀,“罢了,你去吧,上面交给我了!”
飞仙石沉入第一狱,眼前灯火逐个点亮。画壁上雕刻着壁画,说的是大宗师接受姜沧海的提议,诏令仙门百家驱逐玛桑黑教教徒的故事,那些教徒在壁画上统统是恶鬼的形象,面孔丑恶,通体漆黑。鬼狱当中,灯火的中央,一个安静的黑衣男人跪坐于地,一柄刀放在膝前。他像一块礁石,没有喜怒,没有温度。
穆关关长叹了一声,他真的很不喜欢打架。
“你不应该在这里。”穆知深垂眸道。
“你也不应该在这里。”
“我们的目的一样么?”
“一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