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哪里的地图?”
谢岑关转动玉盒,在底部发现三个小字。
“西难陀。”
“一听就不是个好地方啊。”应不识叹息。
“我没有办法,”谢岑关放下玉盒,镜子里映出他的脸,没有笑容,“我的魂魄被鬼母影响得太厉害了,如果我不行动,迟早有一天我会回到鬼国,成为鬼母的祭品。这世上最了解鬼国的就是无渡,我必须沿着他的路走下去。”
连心锁里沉默了许久,应不识问:“你打算何时启程?”
谢岑关又恢复那副吊儿郎当没正形的样子,一边哼歌儿,一边给自己的手指甲涂殷红的凤仙花汁。
“不急,热闹还没有凑完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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拾阶而下,越来越冷。穆知深指尖冰凉,睫毛上结起了霜花。这里是谢寻微的冰窖,他用来贮存尸体和制作肉傀儡的地方。百里决明上一具肉身也在这里,被谢寻微保存着,像呵护一块珍宝。上一次喻听秋来过这里,穆知深知道这件事,但是她只发现了第一层,冰窖其实还有第二层。
谢寻微转动长明灯,灯火扭曲地摇曳,冰壁之后出现一条冰砌的阶梯,他们继续往下。
这一层连穆知深也不曾来过,当冰阶走到尽头,前方豁然开朗,穆知深铁灰色的眸子也不自觉颤了颤。
他一直知道谢寻微是个疯子,在寒山道场那种地方成长起来,自小与鬼怪同行,谢寻微没道理成为一个正常人。这对穆知深来说没什么,因为正常人不会和穆知深做朋友。然而穆知深现在发现,即使是他,也低估了谢寻微的恐怖。
这一层全是人头。
一颗颗高度腐烂的人头,被泡在硕大的琉璃瓶中。浸泡液体是谢寻微配制的防腐液,浅褐色,没有臭气,反而散发着一股药草的清苦味。隔着琉璃瓶,从那些人头中走过,所有脸颊都恐怖又悲惨。人死后总是这样,无论生前是何等美貌,死后全都变得狰狞,仿佛一切伪装褪去,显露出真实的内心。
谢寻微看起来很苦恼,“失礼,我想了很多办法为它们防腐,可是时间实在太久了,我无力阻止它们的腐烂。”
“太丑了,不想看。”穆知深说。
谢寻微失笑,“穆师兄知道它们是谁么?”
“你的仇人。”穆知深冷冷地评价,“收集仇人的头颅,你很恶心。”
“稍安勿躁,”谢寻微摇头,他擎着灯慢慢往前走,光亮照出人头深陷进去的眼窝,“穆师兄可还记得,我在寒山道场的时候用访客试验我的银针,研究他们的躯体和穴位。那一段时光固然痛苦,却也让我学到了许多。人体之中,人脑是最复杂的部位。脑髓者,中宫也。这个地方与魂魄紧密相连。我的针技不能停留在肉体皮囊,我更想要影响他们的魂魄。所以……”
他停留在一颗头颅的面前,将灯火靠近他腐烂的脸庞。
“我剖开了一个访客的脑袋。”烛光下,谢寻微的脸庞美丽又冷漠,“我在里面看见了血红的经络,青色的灵力流,还有……”
谢寻微动了动手指,一根食指长的银针突破人头的头皮,徐徐上升,悬浮在二人的眼前。
“一根针。”
穆知深皱起了眉。
“这才是我要给你看的东西,一个人的脑袋里居然埋了银针?这个发现让我很是意外。穆师兄,你还记得么?我的试验让很多人丧命,我令我的鬼侍穿着他们的皮囊离开寒山道场。因为鬼侍有限,加上尸体会腐烂,我让这些人‘死’于恶疾、清除鬼域的行动,还有各种意外。”
“这些我知道。”穆知深说。
“没错,”谢寻微继续道,“但你不知道的是当他们下葬,躺进家族的祖坟,我回收了他们的头颅,然后惊奇地发现,几乎所有人的脑袋里,都埋了一根针。”
谢寻微挥手,所有头颅里都浮出一根银针,悬停在琉璃瓶的上方。灯火照亮锋利的针尖,使它们精光乱闪。
穆知深陷入了沉默,这的确是个巨大的秘密,足以动摇仙门的根本。因为当年进入寒山道场的人,无一不是世家的长老、主事。他们是手握权力的人,流水一般的金钱从他们指缝里流过,他们每天做出的决定影响着无数人的生死。他们构成了仙门强大而有力的中枢,然而没有人知道,这些中枢的脑子里埋了一根银针。
“这里的人年岁都超过五十,穆师兄,这是整整一代人啊。”谢寻微轻声道,“反而推之,所有年岁超过五十的仙门中人脑髓中都埋了银针,姜若虚、你的爷爷,是否也在此列?”
穆知深感到阵阵寒冷,犹有冰霜覆盖心头。什么样的人能做到这样的事?那个人必定手眼通天,比这些所谓的长老、主事更加强大,更加显贵。
“银针的作用是什么?”穆知深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