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族的王,从未面临过死亡。
除了血皇以外,没有吸血鬼能经受过银枪,木桩,焚烧,封印以及诅咒而大难不死。
这里的每一项都是绝佳的死亡选择,每一安逸或是轻松,它们为血族提供至高的疼痛,为死亡妆点临终的舞蹈。
但德里克知道,有一个人,是这样的“幸运”,他不断寻找着死亡,却又永远等不来死神的镰刀。
他与这个人一同生活过许多年,甚至现在在他的侧兜里还装着一根刺进这个人胸膛的木桩。
“维乔莱尔”格外温和地注视着德里克,那目光像是在看一个胡闹的孩子,或是一个垂死的老人。
怜悯,又轻蔑。
德里克太熟悉这种眼神,他咬紧牙齿,双目发红地盯着肆意微笑的维乔莱尔,字句穿破喉咙,仿若流着鲜血。
“你没死,安德烈 金 罗格。”
第一百章
“维乔莱尔”打了个响指,毛团在房顶咯吱吱地笑起来,德里克怒目而视,被忽然贴在脸上的翅膀吓了一跳。
“咯咯咯。”小蝙蝠身体急转直下,烈风带起德里克的上衣,口袋里的木桩被蝙蝠尖锐的爪子捕获,“哐当”一声扔在地上。
空气中之所以没有维乔莱尔的味道并不是因为血皇隐藏了气味,而是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血皇。
“我还以为这么久过去,你能变聪明一点。”维乔莱尔,或者说安德烈卸下伪装,淡雅的熏香夹杂屋子里的灰尘刺入德里克的鼻腔。
这是安德烈身上才有的味道。
“怎么,见到我很惊讶吗,你是觉得一根破木头就能杀了我,还是觉得维乔莱尔真的会允许神血的存在。”安德烈弯腰捡起木桩,打量德里克。
“木桩不可能杀不死你。”德里克没有叙旧的心情,直盯盯地看着安德烈。
他是绝佳的编剧,是操纵线绳的表演者,德里克想不到他的计划中哪里出了偏差,能让被钉上木桩身有诅咒的安德烈死而复生。他也想不到维乔莱尔怎么会不为神血心动,没有君王能拒绝权力与土地,吸血鬼的贪婪只会比人类更盛。
“不用这么难过。”安德烈一步一步拉近他与德里克的距离,垂下的金发拂过德里克的脸庞,没为他带去任何一点温暖。
在那一瞬间,德里克仿佛又回到了四处漏风的马棚,饲料堆满身周,前面站着一个喝得酩酊大醉,脸红脖子粗的男人。那个男人无能,懦弱,却会在奴隶面前扬起马鞭,因为那是比他更低劣的下等人。
德里克记得他眼前有红色的血,有杂乱的草料,有飞舞的鞭影,还有一个衣着华贵,长相俊美的男人。他永远忘不了那双金色的瞳孔透过所有晦暗不明的阴影,用一种夹杂着轻蔑,玩味的眼神盯着他。
那是恶魔对他伸出的右手。
那双瞳仁懂得他的内心,看透他的品质,在衣衫褴褛中看到了一颗阴暗的心脏。
上一次德里克带着满身的鲜血于烧伤向恶魔许愿,这一次,他在同样的注视中后退了一步。
“你不可能不死!!”德里克和安德烈拉开距离,如同说服自己般咬牙又念了一边。
安德烈直起身,嘴边惯有的笑容消失殆尽。
“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把你带回来吗?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下等人的自卑,上等人的自信,还有一点扭曲的残忍。你是个很有趣的矛盾体,杀主人的刀握在你右手,杀自己的刀握在你左手,我一直好奇哪一把会先落下。”安德烈转着木桩,尖锐的一端倏然指向德里克,“现在看来,你哪一把都落不下去。”
“常年的自负会干扰神经,现在的你,不敢去动杀自己的刀,握不住杀主人的刀,”安德烈眼中丁点的亲切与欣赏换做全然的失望与厌恶,看向德里克,“你没有长成我以为的样子,并且,只下不上。”
德里克被定身一般眼瞳聚焦在尖锐的木桩上,黑色的血迹印了满眼,在他的视线里蔓延。
“我已经杀了你,我杀了你!我把银刃刺进你的胸膛,把你埋进棺材,刻下诅咒,你应该灰飞烟灭!”德里克逃避一般挪开视线,四处寻找着什么,“我知道了,有人救了你。”
这个想法像一跟救命的线,绑住即将坠崖的冒险者。
德里克慌乱的神情冷静下来,再此盯住安德烈:“你根本不是曾经的安德烈,你惧怕死亡,怜悯人类,背叛血族。安德烈,你变得卑劣懦弱,你用诡计杀死沃尔德伦,以换取短暂的生命,你宁愿躺进棺材承受禁法也不愿放弃苟延残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