祝微星要了这间房,狭□□仄的一间,因对楼的墙体压得极近,外面正旺的日头也被遮了八成的光,挡得屋内更显阴湿昏沉,除了带着潮霉味的桌椅床榻和一个木柜外,再无其他,条件极差。
祝微星却未嫌弃,他让大崽留了电话方便明天联系后,请他先回了,自己则站在窗边,像发起了愣。
对窗的房间也暗,大概能瞧出是同这里一样的格局,区别是十分凌乱,一看就住了个单身汉。
不知呆望了多久,那头忽有动静,像是屋主回来了。
就见一人推门而入,背影高壮健硕,是个年轻的男人。祝微星的心猛的提起。
可当对方转身,对上的是一张陌生憨厚的脸时,不能理解的巨大失落又击得祝微星措手不及。
那人也没料到这间来了位新住户,瞧过来的表情很是惊异,复又显出好奇,忍不住频频朝这里打量,像移不开眼。
祝微星却已垂眸,神色迷离。早站到僵硬的双腿撑不住的踉跄坐下,疲惫地伏倒于桌上。
隐约间,窗外像传来交错的喧哗,操着令他熟悉又陌生的方言钻入耳中,蒙昧混沌,忽近忽远,辨不清虚实……
有人说:“靓仔,这巷好窄,你要留心脚下。”
正盯着前方的楼明玥被喊得回过了神。
“这楼……”他一下仍找不到词汇形容。
站他身边的胖大叔姓曹,是巷内旅馆的小老板,在街边正遇到要找住处的少年,便眼睛大亮,操着一口生硬的粤普热情地拉着人进了巷,且一路巴巴的介绍。
曹叔挥手:“不着紧,这楼是挤迫,但比你看得安全得多,靓仔你不是要体验当地特色吗,这就是啦。”
短短百来米的狭道住了七八十户人家,四五幢楼被一条两米宽的过道串联,四轮进不去,大车走不了,容三人并列便已够呛。
这里是m城,o省最边沿的城市,交通不便,城建落后,旅游业自不发达,都跨入新世纪了还有种八、九十年代的朴素感,楼明玥几乎把飞机火车大巴都坐了一遍后才从u市来到这里。而平日连外乡人都难得冒泡的此地,更别说还是他这样外表打眼的年轻人。一路过来楼明玥几乎吸引了整条街的视线,看他手上的行李,看他背后的吉他,直到目送人进到楼里。
“那里有路在造大楼,有好多工人住我这里啊,你再来晚点就没房啦。”楼明玥被曹叔领上四楼安顿好,走前将屋内少爷一身名牌打量,又落到那清俊至极的容貌上,没忍住多嘴一句,“靓仔,哪里不惯便同我讲,要退房提前几天也无事。”
楼明玥说:“不会,我下月中旬走。”
曹叔大概觉得这样的少爷是平日看惯金银,来这里寻求生活刺激,也就不再多言。
房东离开后,楼明玥好奇的往外张望,握手楼果然名不虚传,推窗伸手便能将将触到对家铁栏,探出点身几乎快有盗窃嫌疑,虽无隐私安全,却也新鲜有趣,仿佛异次元空间。他觉得很有意思。
又去看对窗那屋,面积略略大些,东西却少,除了一本全新的农民历,家具都破落。
看到一半手机响起,一排短信接连跳出,当下的社交软件了了,移动网络仍有大片空白,多靠通讯业务日常关联。
楼明玥自小到大第一回独自出远门,离家一千多公里,又是才挨过脑部手术的五年治疗期,虽已基本康复,却仍让亲朋好友无不担忧。知晓他此行的都电话关心,海先生、师兄师姐,连不习惯文字交流的大伯都发来挂念。而大哥大嫂更是消息不断,生怕楼明玥有一点闪失。
想到离家时给他规整行李,送他上机,衣食住行万千叮嘱的大哥,楼明玥暖心又无奈。
一一报备行程表达自己很好,又让大哥多念着刚孕期两个月的大嫂,楼明玥最后才回复海鹰老师。
他郑重打字:先生,我来了m城,这里很不同,陌生,也有趣,我觉得,我应该能找到与过去完全不同的人生。
正径自喜悦,一抬头却猛地一惊!
就见原本无人的对面窗边不知何时站了个人影,而让楼明玥吓到的不是对方的突然出现,而是……他看不到这个人的脸。
那人的头像受了重伤,整个脑袋被绷带扎成了木乃伊,右眼右脸深埋纱布里,只左眼肿胀间露出一条细缝,五官互相推挤彼此嫌弃,淤青满布,十分可怕。只能通过其宽阔挺拔的身型勉强分辨出是个年纪不大的男生。
大概是这画面过于冲击,向来知分寸有礼貌的楼明玥竟盯着人家忘了挪眼,直到一声冰冷的质问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