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回头一看,根本找不到什么山峰,他身后只有一个冒在一片黄土地上的尖尖的小土堆。
“沙暴!”
玲珑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,怜江月忙跑过去,抓过了玲珑星,躲进了边上的一个山洞里。
第42章 (6)
这个藏身之处只能保证两人不被大风卷跑,却不能阻挡飞沙的入侵,怜江月遂护住玲珑星的后脑勺,把他搂在怀里,他自己也埋低了头。沙暴还在持续,玲珑星似是有些待不住了,在怜江月怀里动来动去,怜江月就轻声安慰道:“再忍一忍,别呛到沙。”
玲珑星还是不安分,不知在鼓捣什么。沙暴更猛烈了,不断有沙被吹进洞穴,怜江月只得闭上了眼睛,脸贴着玲珑星的头发呼吸。玲珑星闻上去像一棵长满青苔的柏树。他窝在怜江月怀里咯咯笑了起来。
过了不知多久,风暴终于平息了,怜江月睁开眼睛一看,玲珑星把他的长头发绑成了一根粗实的麻花辫。他哭笑不得,拍打着身上的沙子,问道:“你哪里学来的手艺?”
玲珑星指指自己的头发,笑着说:“基地。”
他从地上跳起来,也拍打起了身上的沙。洞穴里的沙积到了他们的脚踝处,两人走到外面一看,依旧是漫天的黄,天地界限难分。
怜江月在额前搭了个棚,观望察看了番,说道:“我们该不会回到沙漠了吧?”
玲珑星指着一个方向说:“北面!”
他就往那个方向走去了。
怜江月的鞋子里进了不少沙,穿着实在磕脚,他就脱了鞋,光脚走在沙地上。这沙地的质感很像卞家竹林道场里的那片白沙地,踩上去绵软舒适。此时虽看不到太阳,但光照充沛,沙地却并不滚烫,反而有些凉凉的。风也是温和的,除了走了半天也不见水源人烟,没看到一棵树,没找到一点吃的,永恒之地的气候比同样寸草不生,荒无人烟的沙漠地带惬意多了。
一路上只有沙,只有糊涂,混沌的黄色追随着、笼罩着他们。
怜江月的外套兜里还揣着一些快乐之地采来的果子,说来也奇怪,他估摸着两人往北走了大约有两个多小时了,他既不觉得累,也不觉得饥渴,只是他的影子在地上越走越窄,越来越干瘪,仿佛再多走一阵就要陷进沙地里,不复存在似的。他身体里忽而有一个声音不停提醒他:该歇歇脚了,该吃些东西了。
怜江月看了看走在他前面,好像也不累不饿的玲珑星,问了声:“要休息一下吗?”
玲珑星直摇头,怜江月又问:“从遗忘之地去快乐之地是搭电梯,从快乐之地来这里是爬山,那我们再要往上去,怎么去啊?”
玲珑星没回话。怜江月身体里那个声音又着急地催促了起来:不要被自己的感觉欺骗了,你的身体现在需要休息。
怜江月确实也觉得古怪,难道“永恒之地”的“永恒”指的就是在这里人不会感受到饥饿,不会感觉到疲劳,人变得无欲无求,人的精神被放置在了一片永恒的安宁之中?但同时,身体却在不停流失着水分,营养,细胞丧失了修复,再生的能力……
怜江月就此驻足,指着一个山洞说:“我要休息一下,吃些东西。”
路上遍布着一个又一个,大大小小的山洞。
他就进了山洞,玲珑星很快也进来了。两人分着吃了那些果子。这些果子在快乐之地带给了他不少快乐 它们是那么甜美,它们进了肚子后甚至还产生了一种慰藉精神疲劳,治愈疲乏的愉悦人的奇效,然而,如今吃着它们,怜江月的舌头发木,咀嚼时品不出一丝滋味,将它们吞咽入腹时像是吞下了一团空气,既不觉得吃了什么,更不觉得愉悦。
怜江月蹙起眉头,摸着洞穴里的沙子,说道:“这里很奇怪。”
但是这每一层,哪一层不奇怪呢?
玲珑星道:“吃也吃了,歇也歇了,我们快走吧!”
怜江月一看他,更觉得奇怪了:“你说话什么时候这么流畅了?”
“我说话一直都是这样啊。”玲珑星道。
怜江月的手几乎是无意识地在沙地上转着圈,他又问:“那你说说你的家。”
玲珑星咂吧了两下嘴,坐在了地上,道:“好吧,那我和你说说,我在沙漠里长大,十四岁的时候被基地里的人发现,他们把我带回了基地,教我读书,教我认字,说话,教我做人,好枯燥,好无聊。有一次,我偷听到基地里的人聊天,他们说因为我是个怪胎,所以被父母抛弃了。他们胡说,我的父亲是一匹雪白的狼,我的母亲是一只灰色的鹰,它们没有抛弃我。
“那天之后,我总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我回家,我就追随着那个声音去找我的家。我知道,我的家不在基地。”
“我一次次地找,基地的人也一次次地找我。那天,摔进那个地下洞穴时,我又听到那个声音了,看到那片森林的时候,我知道,我的家就在那里。”
怜江月道:“你的意思是你并不知道那片森林里有什么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玲珑星的视线落在了怜江月的右手上,“那是什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