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是——”苏正当然知道现在该往前走,可是看看祁同岷,他两条腿又像坠了铅块,根本走不动。
“去吧。”祁同岷柔和地看着他,“顾融留下,我有话跟你。你们知道我时间不多了,至少让我把话完。”
苏正愣了一下。他没想到祁同岷还有遗言要跟顾融交待而不是他,不过他随即想到了解释——多半是要让顾融捎给顾笙的,于是强忍着眼泪站了起来。
祁同岷的时间确实不多了。回光返照给他带来的红润脸色在渐渐褪去,那个破洞已经延伸到腹部,似乎肠子随时都会流出来,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活着已经是奇迹,如果再耽搁下去,他的生命随时都会结束。
霍青带头,一行人往前走了几步就消失在重新聚拢起来的雾气里,只剩下了顾融还在原地,有些复杂地看着祁同岷。从刚才祁同岷的那句话里,他已经有了某种预感,甚至——他已经预感到了自身的危机,乃至死亡……
“你应该已经感觉到了吧?”祁同岷对顾融笑了一下,“毕竟你们顾家饶血脉与归终笔相连,预感应该是很灵敏的。其实我也不想的,但是老顾既然让你来了,唉——”
“您直吧。”顾融挺直了身体,“不管是什么,都不用拐弯抹角了,您的时间也不多了。”
祁同岷咳嗽着笑了两声:“你可真——有些地方其实你真的很像老顾。你得对,我没多少时间了,所以你看这个——”他把手从胸膛的空洞里伸进去,掏出一块暗红色碎块来。
这个动作极其惊悚,看起来他好像是把心脏掏了一块出来,但顾融却没有丝毫畏惧,反而仔细地看了一眼,忽然目光一缩:“这是——”这当然不是心脏,它看起来更像一块碎石。
“五色蛹。”祁同岷直白地,“这是一枚火系蛹,我用它来代替我的心脏。而这样的蛹,你身体里也有一块,只不过它是金系,用来维持了你的肺脏。”
顾融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惊讶的表情:“我?”
“对。”祁同岷温和地点了一下头,“这个故事挺长的了,我简单地讲一讲吧……”
顾融在40分钟之后追上了队伍。听见他的脚步声,苏正头也不回地问:“人埋了吗?”虽然脚下未曾停顿,但仔细听也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沙哑。
“埋了。”顾融简单地回答。
张晟犹豫了一会儿,还是很讨嫌地问:“祁科长跟你了什么?”顾融明显是顾笙开后门放进行动队的,有什么秘密是顾融能知道而他们却不能的?
当然张晟还是怀疑祁同岷是针对他和庄卷的,毕竟顾融是顾笙的儿子,霍青又是顾笙的得意手下,祁同岷跟顾融的秘密,不就等于是跟霍青了吗?跟霍青了,不就等于特事科的人都可以知道,只有他们这些监察组的人被蒙在鼓里……
何况对于祁同岷,张晟还是有些怀疑的。不管怎么,祁同岷利用妙音鸟谋杀何峰,私自开设种植园种植荀草,违规发售美颜丸,甚至最后导致裂缝出现死伤无辜,这都是事实!
作为一个共工派,张晟可以被结界岌岌可危的现状服,放弃共工派的主张来修补结界,但他可忘不了何峰的死。祁同岷做了那么多违规的事情,现在他虽然死了,可难道就能抹去已经发生的事吗?反正张晟不能接受。
这样一个人,如果不是见面的时候已经重伤将死,张晟觉得他是要接受审查的。现在审查没有也就算了,还神神秘秘搞什么单独谈话,还要隐瞒监察组,简直岂有此理!所以尽管知道讨嫌,他还是要问。
已经入夜,迷榖花虽然能逼退那些迷雾,却发不出太过强烈的光线,因此顾融的脸完全隐藏在阴影之中,根本看不清楚,只有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:“没什么,是我的私事。”
“私事?”张晟信他就有鬼,“你觉得我会相信吗?”在祁同岷临死之前都要讲的私事?就算真是私事,也一定与公事有关,不定就跟他们这次的钟山之行有关!
顾融却反问:“你相不相信跟我有什么关系?”语气里还有几分不耐烦,毫不客气。
“你——”张晟怒气冲冲,正要停下脚步跟他争执,忽然听见姬琰有几分紧张地:“好像不对了!”
这下连张晟也顾不上追问什么秘密了:“怎么了?”
姬琰环视四周看起来跟之前并无变化的树林:“我们不在刚才的树林里了。”
这话得半点服力都没有,他们刚才一路走来,树林连绵不断,根本看不出什么变化。然而并没有人质疑,苏正问道:“是要进入钟山了吗?”
空白之地后面,就是钟山。
“应该是到入口了。”姬琰手中的罗盘上,指针滴溜乱转,他额头上也渐渐出了汗,“但是,跟我们事前推算的不一样……”
“当然不一样。”张晟在顾融那里碰了钉子,正没好气,“要不然安排你来干吗。”不就是为了推算入口的吗?
“不——”姬琰死死盯着罗盘,“跟之前推算的完全不同……”
之前,后勤部联合外头几位精通阵法的顾问,推算钟山的入口处应该有阵法遮蔽,凡对此不精通的,也就只能过其门而不入了,根本找不到钟山之所在。
但是这种遮蔽之法,本质上来还属于迷宫类型,就是让人走错路,在他们已经推算出大致规律以及佩带迷榖花的情况下,还是能找出那条正确道路的。
然而现在,姬琰发现前面都对,最后一步却错了,那条路是有,可是路的终点是一扇紧闭的大门——不对,不是一扇门,那干脆就是一堵墙,破不开这堵墙,你站到墙前面也没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