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此年复一年,第一颗,第二颗,第三颗……谁知道要多少年才会形成这样一片树林?
难怪这些树都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,茫茫大海之上能有多少土可聚集?海浪从岸边冲刷而来的,风带来的,以及海鸟落下的羽毛粪便食物残渣,还有凋零的树叶,才勉强聚集成了这一层薄薄的土层。
所以草皮揭开都是树根,因为这片泛林本来就是由树木组成的。这些根盘结成一个巨大的垫子,才能让泛林在水上漂浮。至于周围浓浓的雾气,显然是海面上的水汽所结,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水了。
“我们去边缘看看。”霍青眼睛有点发亮,“只听说过泛林的名字,但还从没人能登上,只是曾经有人在海边远远见过而已。”
邵景行一点都不觉得这个泛林有什么好的,但霍青既然看起来兴致挺高,那它必须好,必须去看!
刚才邵景行从高处摔下来的时候就觉得地面凹凸不平,硌得他后背生疼。原本他以为是草里藏着小石头,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土层下面那些高低不平的树根。现在一走起来,顿时这种感觉又出来了。明明看着是平坦的草地,他却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,再加上泛林一直在轻微地晃动,最后霍青只好搂着他的腰,免得他一歪又不知道冲哪儿去了。
邵景行丝毫不觉得自己笨,美滋滋地靠在霍青肩膀上,跟半身不遂似的巴着他走。前方的海浪声越来越响亮,地面已经有明显的上下起伏,雾气也渐渐被扑面而来的海风吹散,他们终于走到了泛林的边缘上。
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海,深蓝色的海水跟天空完美地联接起来,根本找不到界限。海面上浪涛涌动,泛林就在这浪涛之间漂浮着,如同一艘大船,让邵景行心里蓦然浮出“诺亚方舟”的名字来。
霍青站在泛林边缘,出神地望着前方的海面。他看得太认真了,邵景行心里有点嫉妒起来,哼哼唧唧地缠到他身上去:“有那么好看吗?”新出炉的情侣就在旁边,他居然看大海看到出神?
“好看。”霍青非常正直地说。
“灵海市还不是能看见海?”邵景行更不痛快了,“还没看够啊?”又不是内陆城市,八辈子没见过大海。灵海市人看海都能看到吐好吗?
“这里不一样……”霍青没意识到邵景行的不快,轻声回答,“这是北海。”
这名字好像有点熟。邵景行脑海里这个念头闪了一下,就被他扔一边去了。他不管,反正霍青现在应该看他,而不是看什么大海!
于是他伸手就去捧霍青的脸:“北海有什么了不起,有我好看吗?”
霍青被迫转过脸来,对上邵景行气鼓鼓的脸,哑然失笑:“这不好说。”
“什么?”邵景行连眼珠子都要鼓起来了。这是什么话!是心上人该说的话吗?
霍青忍着笑:“要是你洗洗脸,可能我能分得出来。”邵景行根本没意识到他现在是个什么样子:跟犼对烧了半天,他一边头发都被燎焦了,变成了半边羊毛卷儿。
这也就罢了,关键是他脸上横一道竖一道的都是黑灰,抹得活像一只狸花猫,连脸都要看不清楚了,还好意思大言不惭地问有没有他好看。
邵景行愣了一下,连忙从兜里摸出了手机。
可怜的手机饱经磨难,居然没有在跌进裂缝的时候摔出去。邵景行在手机壳上勉强找到一小块还算光亮的地方,终于看清楚了自己那可以媲美京剧花脸的尊容,顿时大叫了一声:“妈呀!”
完蛋了,刚才他就是顶着这张脸向霍青表白的吗?居然没把人吓跑也是够了!
霍青看着他立刻趴到水边上去洗脸,嘴角终于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,伸手拉住他,免得泛林一个颠簸他一头栽到水里去:“好了,洗一把就行了。”这是要把脸皮都搓破吗?这可是海水,等会儿干在脸上会很难受。
邵景行懊丧地往头上又抹了点水,试图把羊毛卷捋直,感觉自己简直是悲剧。别人求爱都是衣冠楚楚着意打扮,还要备个鲜花钻戒——行吧霍青可能不需要钻戒,但是也不能这副犀利哥的模样啊。
不过,这副样子他都没有把事情搞砸,霍青还是答应了,那岂不是说,霍青其实是非常喜欢他的,只是从来不说而已?
这么一想,邵景行顿时又美滋滋起来——羊毛卷算个啥,情人眼里出西施,就算他烧成狗毛卷,说不定霍青还觉得他可爱呢。
信心瞬间爆棚的景少正准备回头献个殷勤,就听见自己肚子里咕噜连声,开始唱空城计了。
这也难怪啊。他这一天净忙活了,只在山洞里吃了几根鸡脖子,跟犼大战一场之后早就消化掉了。肚子能坚持到现在才叫,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。
邵景行正在替自己辩护,就听霍青的肚子也叫了一声,声音之大,连他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霍青抬手按着嘴唇轻咳了一声:“我也消耗得比较多……”
刚才他根本没跟邵景行讲完自己的经历,就被邵景行的嚎啕给打断了。
当时从柜山的悬崖跳下去,霍青并没落到灌题之山,而是落进了邓林。
邓林,就是桃林,据说这些桃树都是生长在夸父尸体上的,吸收了夸父的血肉,蔓延到千里之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