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,扯远了,总之他是很好地记住了归终和猩猩,但很可惜竟然没记住这句话语出何典,以至于现在想在霍青面前表现一下都不行——唉,明明姬小九是讲过的啊。
“《淮南万毕术》。”霍青微微一笑,补充上了正确答案,“你说得没错,就是那个归终。归终笔,就是用归终之骨做成的一杆笔。”
“哇!”邵景行顾不得沮丧,惊叹,“用归终骨做的笔?这,这个比通天犀角还要珍贵吧!”毕竟通天犀辟寒犀什么的都以“类”来计算,而归终,据说为人所知的,只有一只。
“的确。”霍青点头,“所以有人觉得,顾叔和他的父亲——都是因为献宝才能得权的。”
邵景行耸耸肩:“就算是又怎么样?归终笔这么珍稀的东西都舍得献给国家,国家给点报酬怎么了?这不就跟投资一样吗?人家没技术,可是有资金,一样占股份大头啊。”
霍青苦笑了一下:“这件事,顾叔自己是无意隐瞒的,不过……其实顾叔虽然本身异能等级不高,但他对于特事科做出的贡献是潜移默化的,以前特事科还没有这么多人的时候,多少新加入的人都是顾叔带起来的,包括祁科在内也是。这些,并不是每个高阶异能者都能做到。”
“我懂。”邵景行点头,“就像那位严副科长,让她去打打杀杀不行,可人家不是照样做贡献吗?”他说到这里,才发现了霍青话里的含意,“诶,既然严副科长受尊重,顾叔怎么就不能了?你说的顾叔无意隐瞒的事,指的是什么?”难道不是单纯指献宝吗?
霍青沉默了一下:“因为归终笔,原本不是顾叔家的东西。它是——文革时期,从别人手中得来的。”
邵景行张大了嘴:“抄家吗?”虽然时隔数十年,但他对那十年动乱多少也是了解的,什么破四旧,打倒牛鬼蛇神,打倒□□,因此被毁掉的东西多了去,因此被抄得家破人亡的也不稀罕。顾家这个“从别人手中得来”的方式,恐怕才是令人诟病的真正原因。
霍青沉默半天,点了点头:“顾叔的父亲,那时候也是个造反派。”他顿了顿,立刻补充说,“但他不是那种‘革命闯将’,只是被人强拉进去的。那个年代,有时候你不肯当造反派,就会有人造你的反了。”
这一点邵景行倒也是略有了解。事实上在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年轻人来看,那十年人简直都是疯的,一旦被拉入其中,很少有人有勇气拒绝——毕竟你拒绝了红的,就可能被打成黑的。
顾笙的父亲就是这么一个人。按那个时代的“成分论”,他属于边缘派,只因为有个朋友是红五类,才把他也拉入了造反派之中。出于自保,他没有勇气拒绝,只能跟着这些人每天东家批斗,西家抄家地折腾。
归终笔,就是在其中一家人家中得到的。这家人由于收藏了太多的古籍和古画,被定为了破四旧的目标以及“资产阶级坏分子”。不但家中的收藏都被付之一炬,全家人还被拉出来游街、剃阴阳头、□□,就连五六岁的小女孩儿都没放过。顾笙的父亲实在看不过眼,悄悄给他们送了几次药和粮食。
只是,这有限的帮助并没能挽救那家人,在小孙女和老妻先后病去后,老先生也倒下了。临终之前,他把被造反派当成了破烂的归终笔给了顾笙的父亲,请他好好保存,因为——“这是一件真正的宝物,不能被无知和错误毁掉”。
“所以后来顾叔的父亲把这东西献给了国家?”邵景行啧啧感叹,“幸好那些人不识货,这要是毁掉了简直可惜死了!”
霍青微微点头,补充了一句:“顾叔和他的父亲觉醒异能,可能也是受到了归终笔的影响。”所以顾家三代觉醒的都是预知异能,只是很可惜能力级别都不太高。但是,归终笔却只有顾家人才能用。
因此,顾家父子当时就在特事科里受到了重用。现在各地所开辟的“固定门”,最重要的几处都是用归终笔测定后才决定的。
“这还要测定?”邵景行有点不解。
霍青看他一眼:“共工撞开不周山的界门就引发大洪水,若是开了一扇门,却发现背后又是一个北海,那该怎么办?”
邵景行伸了伸舌头,明白了。哪怕不是北海这样的地方,一开门涌出一群赤蚁来,或者像那天陵园那样的兽潮,该怎么办?更何况建立一扇固定门并不容易,那是需要时间的。
“那——为什么归终笔只有顾家人能用啊?”邵景行还有好多问题,“既然有归终笔,那咱们还要查什么,那九曲珠是什么东西,活石在哪儿,问一问归终笔不就知道了吗?”
霍青又看了他一眼,先回答了第一个问题:“把邱亦竹的雷符给你,你能用吗?”
邵景行立刻就明白了。就如从前霍青跟他说过水火双修很难,不同的异能是会“相冲”甚至“相克”的,因此要使用“预知”的归终笔,就必须用“预知”异能去操纵。只不过——难道就找不出别的有预知异能的人了吗?比如说姬小九家那个鸡眼老八,不也能占卜预测吗?
“那还不太一样……”关于异能这么深奥的问题,霍青也不是很能讲清楚了,“而且,归终笔可能比较特殊,毕竟顾家人的觉醒也是它引发的,所以可能正是因为这样,顾家人用起它来才能得心应手。”也有别的人试过,但说事倍功半都是轻的,毕竟使用归终笔本身就很耗精力,假如效率不高,那结果就更不准了。
这使得顾家父子成为了特事科不可或缺的人,但也引来了一些议论,尤其当各处的界门基本建立完毕之后,顾笙在特事科的作用便大不如前,他最终未能继任特事科科长,大约也与此有关。
虽说是送邵景行回去,两个人却只是推着摩托车沿路边慢慢地走着,头顶的梧桐树洒下片片绿荫,过滤了有些强烈的阳光,只留下一片暖人的温热。
虽然话题有点沉重,但邵景行还是觉得心情很愉快,所以他抛开第一个问题,追问第二个:“那现在不能让顾叔用归终笔问一问活石的事吗?”这件事情也很重要吧?他觉得不比开辟固定门份量轻呢。
霍青再次对他投来了有点无奈的目光:“我说过了,‘归终知来’啊。”
要说,邵景行觉得自己现在最长进的,就是终于习惯了霍青这种简练的说话方式。
当然,霍青在给他讲解的时候多数还是很详细的,但有时候还是会露出原本的习惯,能用一句话表达的绝不用两句话——比如说现在。
邵景行思考了一会儿,才猛然明白了他的意思:“你该不是说,归终不知‘往’吧?”天呐,连没发生过的事都知道,已经发生过的事反而不知道啦?
“能知未来就能知道过去?”霍青要被他的逻辑气笑了,“真可惜猩猩不这么想,白泽也不这么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