肺里的氧气很快就不够了。邵景行拼命挣扎,但手里的火苗几次刚冒出来,就被水压熄了。而脚踝上的拉力完全无可抗拒,一直把他往下拉,往下拉,往下拉……
真是要死了吗?邵景行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憋不住气了。但是他很明白,即使张嘴也不可能呼吸到空气,只会不停地喝水,直到窒息……
忽然间黑沉沉的视野里寒光一闪,邵景行脚踝上的蛇尾猛然松开,一个人从他脚底下冒上来,一把抓住他的手往怀里一带,两片微凉的东西就覆到了他嘴唇上。
是霍青!邵景行的脑袋已经因为缺氧糊成了一团,但这个念头却极其清楚——这个斩断蛇尾,并给他度气的人,一定是霍青!
水是凉的。霍青的嘴唇也跟水的温度差不多,并不灼热。就像他这个人一样,总是那么冷冷淡淡的,连个笑容都没有。
可是他抓着他的手又那么有力,有力而可靠,也正像他这个人一样,不管多么危险的时候,他都会在你身边,让你不会孤立无援……
邵景行的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想着,整个人却像八爪鱼一样巴在霍青身上拼命吸气——快憋死他了啊!也不知道这水究竟是怎么回事,感觉似乎是很深很深,说不定离浮出水面还远着呢,他能不能坚持到都不好说啊……
事实证明他这个想法极其英明——或者说,他极其有自知之明,因为眼看头顶已经明亮起来,邵景行的脚踝却又被什么东西缠上了。而且这次还不止一条,有更多的蛇尾直接缠上他的小腿,把他硬生生地往下拽。
不仅是他,就连霍青腿上也被缠住了。邵景行死扒着霍青,简直吓得心胆俱裂——这是要完啊!水底下到底有多少条蟒蛇,这少说也有二十多条尾巴,难道这水底下是蛇窝吗?
霍青突然松开了手。邵景行身子一沉,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拽了下去。
这什么意思?难道霍青准备放弃他了?亏他刚才还觉得他特别可靠呢!
邵景行身体在水中下沉。窒息的感觉又浮上来,他只能睁大了眼睛看着上方。看着霍青挥刀斩断缠着自己的尾巴,然后在水中一个翻身,头下脚上地向他追了过来……
哗啦——
“咳咳——呼呼呼——”邵景行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岸边,半截身子还在水里泡着,一边往外咳水一边往肺里吸气。如此高难度的动作导致他像抽羊癫疯一样,整个身子都抖个不停。
“快上岸!”霍青一只手就把他提了起来,“这里还在钩蛇的袭击范围内!”
邵景行几乎是四脚着地爬上岸去的。背后是一片狭窄的石滩,礁石星罗棋布,磕得他两条腿上都是瘀青。也正是这些岩石救了他们的命——霍青抛出一只锚爪钩住了礁石,然后用蛛丝绳把他们拉上了石滩,两人才没有被硬生生地拽到后面的深水里去……
“那是,那到底是什么东西?”邵景行总算把气喘过来了。胸口因为缺氧火辣辣地疼,肚子却因为灌水胀鼓鼓的。他扭头往回看,只见两条细细的蛇尾正从礁石中间悄没声地缩回去,却并没有完全缩回水下,而是阴险地呆在礁石的阴影里,仿佛随时准备再发起攻击。
尽管知道那玩艺离得足够远,已经攻击不到他了,邵景行仍旧觉得后背发凉。刚才在水下他终于看清楚了,这些玩艺儿两条一组,末端却合在了一起。冰冷的深潭之下不知道有多少条,只看见一根根尾巴林立,仿佛无数的水草一般,能吓坏密集恐惧症患者。
“是钩蛇。”霍青可没邵景行那么狼狈,还能稳稳站着,回望黑色水潭,“属于水生蛇类。尾部分叉,末端有钩,用尾巴伸出岸上钩捕猎物,所以叫钩蛇。”
“原,原来是钩蛇……”不是狗蛇啊。难怪呢,他就说这玩艺怎么看也跟狗没什么相似之处啊。
霍青开始拉动手里的绳子:“拉上来你看看就知道了。”
“啥?”邵景行这才发现,霍青手里还有一根蛛丝绳,另一端没入黑色水潭中。随着他的拉动,一截乌沉沉的圆筒从水中被拖了出来,细密的鳞甲在阳光下闪着微微的光泽。
这,这可真是……邵景行佩服得要五体投地了。看看,一样是落水,他喝水都要喝饱了,人家霍青还能在百忙之中逮了一条钩蛇上来!人和人的差距,怎么就这么大呢?
霍青往上拉钩蛇的时候,水中还出现了几圈涟漪,有几条尾巴伸出来,似乎想把同伴的尸体夺回去。但霍青既然已经上岸,可就不怕他们了,有条尾巴才伸出来,就被一根短箭钉了个对穿,带着血花缩了回去。其余几条尾巴受惊,也跟着消失了。
“郦道元的《水经注》里说,博南山有钩蛇,长七八丈,尾末有歧。蛇在山涧水中,以尾钩岸上人牛食之。”霍青一边拉绳子,一边淡淡地说,“那应该是从山海世界逃出来的零星几条。这种东西不过是比普通蛇类长些,而且能在水中呼吸,别的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。只是岸上的生物被拖进水里就处于劣势,所以一旦被偷袭就比较危险罢了。如果在岸上倒没什么可怕的,尤其是比较小的,更好对付些。”
他说得这么淡定,邵景行却看着那足有十五米长的躯体嘴角抽搐:“这,这个是小的?”
据他所知,亚马逊森蚺是已知最大的蛇类,最长能长到十米以上,就非常可怕了。据说印尼曾经捕到过一条长14.85米的巨蟒,这是目前世界上有纪录的最大蟒蛇了。然而眼前这条——霍青却说是小的!
“钩蛇成年体在二十米以上。”霍青把蛇整个拖出水面,扔在岸边,“而且钩蛇比较细,力量不算很大。”
邵景行指着自己小腿上被勒出来的一道道紫色瘀痕:“钩蛇力量不算很大?”亏得不大,都把他脚踝勒成这样,现在还在隐隐作痛。如果力量再大点……
“如果换了相同长度的委蛇或率然,或者别的什么,”霍青淡淡地说,“你的腿现在已经断了。”
难道他还该庆幸碰上的只是钩蛇?邵景行无话可说,只好顾左右而言它:“这是哪儿?”
霍青简单地回答:“不太清楚。但肯定是又进入了山海世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