婆婆的身体越来越差,孟春每隔一天就得去村口给她抓药,带回来熬,久了以后身上都沾了股药味,婆婆说他臭了,他说婆婆不臭就好,心底却想,婆婆什么时候才能好?外头的花都快枯完了。
可婆婆一直好不起来,她睡着的日子越来越长,夏末的时候还病重了,请大夫到屋中来看,大夫又写了张长长的药单,上头的字孟春一个也看不懂,只能去按着抓,回来熬给她喝掉。
她清醒的时间像白天一样越来越短,孟春端着凳子坐在她床前守,有时候趴在床边睡着了,再醒来时婆婆也醒了,催着他去吃饭。
阿岘用烟雾缠着饭菜端过来,孟春端着碗坐到床边,把粥一口一口喂给她喝掉了,才去桌边飞快将饭扒拉完。
秋季多雨,傍晚时分天边便泛起火烧似的红,入夜即刻下起大雨,阿岘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,雨从他的身体穿过去,孟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,便站在屋檐下大声嚷嚷:“淋雨很好玩儿吗?”
阿岘明明没有脸,孟春却觉得他冲自己翻了个白眼:“不好玩儿。”
“那你在做什么?”孟春不解。
“修炼,”阿岘告诉他,“这些草到了秋季变回逐渐枯萎,泛出死气,我取死气修炼方可修为大涨。”
孟春这次没有抛出一大堆问题了。
他背对着屋中的烛光,整个人的正面都陷落进阴影里,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摆,他挽起袖子又把衣摆往上提了提,伸出手接了滴从屋檐上滴下来的水珠,那水珠在他掌心溅开,凉得吓人。
“怎么了?”这回轮到阿岘问问题。
孟春听见屋子里的咳嗽声大了些,便关上门,不让冷风透进去,他看不见阿岘口中的死气,却能看见那些草枯萎的样貌:“婆婆是不是也要像这些草一样,枯萎了?”
阿岘没说话。
“哦……人不应该说枯萎,应该是死,婆婆是不是要死了?她近几日都没下过地,吃饭也只吃一点点,”孟春歪着头,小声问,“她死后,就是鬼,对吗?”
“……嗯。”阿岘飘回了屋檐下,和他挨着。
“你过去点,好凉,”孟春往旁挪了挪,又抬头望着天,“鬼会到地府去投胎,像草一样,来年再长出来。如果婆婆今年死了,来年我是不是还能见到婆婆?”
阿岘停了很久,才和他说:“不一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