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陆蝉唱,关城榆叶早已疏黄,身后传来一阵犹豫的脚步声,愈近愈显得几分踌躇。
梁延没有回头,他轻笑一声,充满磁性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秋场上。
“旨意到了?竟是比平日的军报来得还要快。”
沉默了半晌,怅然的作答声低低响起,“将军,圣上命您接旨后即刻出发,莫延误了时机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梁延毫不在意地应了一声,“我走后是谁来接任?”
副将搓了搓手指低下头,憨厚耿直的脸上少见地显露出尴尬的颜色,“……圣旨上说是令卑职来领任。”
梁延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侧冰冷的剑鞘,“是你么?那就好,我纵是走了也能放心了。”他沉吟了片刻,转过头来蹙眉认真望向身后高壮汉子带着伤疤的面容,语调是沉甸甸的严肃。
“边防布线和关隘图我已经收在主营的密匣里了,纵然局势有变,你等切不可掉以轻心。记住,寸土莫可失,一民不可扰。”
“卑职领命!”副将下意识挺直了腰背,满面肃容。
眼前这个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三年的将士仍静静地等候着自己发令,梁延悠悠的目光却是转向了空寂战鼓,漫尘狼烟。北境的凛风挟着尖锐砂砾滚滚而来,高城上驻兵枪头的红缨随着猎猎风声缠络晃动。
“……碛里征人三十万,一时回首月中看。”梁延抬首环望周围金戈铁骑青冢黄云,天边塞鸿哀鸣着飞过一片如血残阳,“如今我却是终于可以亲自回去看看京城三年后的模样了,怎么你却是这样一副伤心的样子?”
“将军!”副将眼角发红地唤了一声,五大三粗的汉子脸上满怀委屈不平,“关外胡人铁马还未撤离,陛下就这么急不可耐地……”
“休要再提了。”梁延瞳孔紧缩,一挥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,下一刻神色又恢复了惯常的冷峻,“天家之意如何与我等无关,从第一天踏上北境的土地起,我就率着你们发过军誓。守卫好这一方家国百姓,才为我们浴血多年的夙愿与初心。”
紫塞悲风中,副将望着面前一脸沉稳淡漠的高挺身影,心下唏嘘慨然。这名年青将军还未及弱冠,却凭着骁勇锐气与无双谋略捷战连连,生生在胡人铁蹄下以一己之力护卫了北境三年。
“若是老将军与夫人泉下有知,也必定是要为您感到骄傲欣慰的。”副将揩了把眼角,衷心地感叹道。
梁延轻扯了扯嘴角,偏首没有再言。他看向苦寒秋风中颉颃的一字鸿雁,握紧沉眠腰侧鞘中的长剑,神情淡远而深邃。
“备马吧,我半时辰后便启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