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明白霍奇找《三字经》的意义,无非是研究自己或者找个办法折磨自己,就像把霍普送到自己身边。
布莱特潜意识不愿意去深思,去探究,而是采取了回避的态度,这是出于自我保护,也是出于对某种事物的恐惧。一旦了解了深层次的缘由,他恐怕就更难脱身了。
布莱特在和霍奇一次次的交锋中,认清了自己的奴隶身份,深刻地意识到,在获得自由之前,什么感情都是奢侈品。
他对同伴的珍惜,对别人爱意的回应,对弱小者的同情,对强者的敬畏,对美好事物的欣赏和向往……都深深埋藏在心底,只有在挣脱枷锁获得自由后,成为基本的人,独立的人,受尊重的人,才能表露出来,方有余力和资格去拥有。
人之初,性本善。
这是布莱特告诉霍奇的,霍奇在“性善论”的谬论中寻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。
六个字,对仗,是一种古文格式,他找到了儒教,一种封建时期的宗教,为加强君主专/制存在,以三纲五常约束普通大众,束缚其思想,泯灭其血性,将群众驯化为一群绵羊,乖乖待宰,为君王和统治阶级服务。
人类有种纠错的本能,忍不住去纠正别人的错误,在目标人物面前故意犯错等待对方纠正,这是刺探情报、审讯的一种有效手段。
霍奇把布莱特带到这里,就是想要通过这些破碎的、错漏百出的记载,激得对方吐露情报,以便自己多了解这个男人一些。
贵族不仅仅想知道奴隶的来历和身世,还想了解他,他的观念,思维方式,行事准则,情感倾向,一切的一切。那是个宝藏,充满了惊喜,他想一直挖下去。
霍奇得到了他想要的,他看出布莱特在阅读时明显在忍耐,男人也清楚自己的目的,可他对那些知识太看重了,无法忍耐后人对其荒谬的批注和解释,还是忍不住开口了:“儒家不是宗教。”
“我知道的也不多,但能肯定,它是学术流派,不是宗教,它一度被统治阶级尊为国学,与政治紧密联系在一起,除了政治意义,还对文明造成了文化思想上深远影响。”
棕色的眼睛里流出那种深沉的感情,不是一瞬间的激情,也不是火辣热烈的爱,而是如山一样沉默,如海一样深邃,带着隐痛、叹息和追忆,他一定很爱那些东西,或者说那些东西象征着的记忆和过往。
那种感情强烈到,哪怕对自己心怀警惕,步步小心,还是泄露了一丝苦痛。
霍奇被迷住了,他内心渴望,布莱特对自己也抱有那种浓烈深沉的感情,如陈年佳酿,只一闻便熏熏然欲醉。
他现在已经能够坦然承认自己为奴隶着迷,导演这么说,侦探这么说,科学家也这么说,他不否认这一点。
着迷了又怎么样?能着迷也能恢复清醒,迷上一个奴隶,迷上一只猫,迷上一款香,没有什么不同,区别只在于维持的时间长短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