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惠敏呆呆的望着雷震,呆呆的看着那条趴在雷震身边露出一个脑袋,太过凶悍又太过温驯的狗,当她的目光略过雷震用一种奇特的角度,倒插在胸前的日本九五式军用刺刀时,杨惠敏猛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,发出了一声无法压抑的悲鸣:“天哪!”
直到这个时候,杨惠敏突然想起来,在她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相搏,呆呆的坐在战壕里面对一具尸体无声的哭泣的时候,她依稀听到了几声压抑的惨叫,和牙齿撕裂肉块般的声响。杨惠敏更想起来,她看到的那个只有十岁的年轻日本士兵,脸上仍然在缓缓向下流淌的眼泪,和那一记直接贯穿整个胸膛的刀伤。
明白了,一切都明白了。
杨惠敏终于明白,为什么在刚刚经历了一次激战,战场上却只有一个伤兵,那是因为雷震带着他的儿子,就在她坐在那里呆呆哭泣的时候,用手中的刺刀,为她打开了一条通向四行仓库的路!默默注视着她一个人,爬进了四行仓库,经历了人生中最幸福也最庄严的一次升旗。
而他,在完成了这一切后,却没有一个人撤回英国租界,只是默默的等待着她。
可是……
他为什么不跳进河?
他为什么不游过来?
他难道不知道,错过了这个机会,他就再也没有办法逃回来了吗?
雷震伸手指了指苏州河,然后又摇了摇。
杨惠敏现在还清楚的记得,当时雷震说过的话:“我不会游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