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陆战一师准备撤出碣隅里的时候,史密斯师长突然听到在右翼的战场上,突然传来了激烈的枪声,中间还夹杂着各种不同口径火炮反复轰击的沉闷声响。到了这个时候,为了顶住中国军队反复攻击,早已经焦头烂额的史密斯师长才突然想起来,为了守住碣隅里这样一个战略要地,在几天前他派出一支连队,守住了右翼的一个山峰。
这是绝对不能失守的阵地,一旦这座山峰失守,中国炮兵就可以居高临下,纵览整个碣隅里,并把炮弹打进他们的军火库上面。如果不是这支连队,拼死抵抗顶住了中国军队一波又一波狂风骤雨的攻击,碣隅里已经在中国军队的火炮攻击下,变成了一片火海。
身边是五千名整装待发,即将去突破十倍于己中国军队封锁的陆战一师官兵,右翼的战场上,是一支血战几天几夜,很可能已经被打残打散,天知道还能有几个活人的连队。把这样两枚砝码放到任何一个人面前,都可以迅速衡量出其中的份量差异。在学习中国的孙子兵法中,史密斯师长甚至还记住了“壮士断腕”这样一个成语。
在心里回味着在西点军校,教官给他们讲述过的“壮士断腕”代表含义,这位被阿尔蒙德将军认为“缺乏军人刚强气质”的史密斯师长,眼睛里猛然闪过了一丝几可分金碎石的精光。他霍然转头,盯着站在自己面前,最骁勇善战的陆战一师第一团团结刘易斯,命令道:“我给你两个营和三个小时时间,把那支连队给我抢回来!”
刘易斯团长没有说话,他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,在一次次战火的洗礼下,走到今时今日,他绝对不害怕任何战斗。但是……调动两个营的部队,在四面被围的情况下强行突击,付出的代价可能会远远超过一个连。而任何一位经验丰富的指挥官都明白,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,一分钟时间就可能决定一支部队,一个军团,甚至是一场战役的成与败,更何况要耽误整整三个小时?!
“陆战一师不是我史密斯一个人的,而是我们所有人的。”史密斯师长环视全场,在这一刻,他的话当真是掷地有声,“我不敢保证可以带着你们全部回家,这里是战场,身为军人我们早应该做好面对死亡的觉悟。但是,我觉对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人,为了多数人的生命而抛弃少数人的生命,这绝对不是理由,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,而抛弃少数人的利益,在我的眼里看来,这同样是自私!”
注重整体利益,一旦发生冲突,就要求个人服从集体,从而获得整体凝聚力的中国部队。
注重个人权益,允许张扬个性,拥有西部牛仔勇敢与浪漫风格,带着强大冒险精神,一旦被逼到绝境,就会爆发出最强大战斗力的美国军队。
这是亚洲与欧洲两个不同的世界,因为几百甚至上千年的文化传统影响,而形成的皆然不同的理念与执行准则。这种理念与准则,也许并没有明文法律规定,但是已经成为一种束缚人们日常行为的道德标准,这两种道德标准,都有自己正确的出发点,都有自己的理论基础。
至于谁更正确……这就不是战场上的军人,需要去分辨的了!
刘易斯团长还是没有说话,他只是挺直了自己的身体,面对史密斯师长这样一位已经五十七岁,却仍然活跃在战场第一线的指挥官,认真的敬上了自己的一个军礼。
当刘易斯团长大踏步走开的时候,几个距离他最近的军官清楚的看到,在刘易斯团长的眼睛里,有一抹晶莹的东西,正在不断的轻轻跳动。
“我是陆战一师,第一团刘易斯上校团长。”得到史密斯师长最大指挥授权的刘易斯团长,拨通了航空母舰群司令部的电话,他用鼻子轻轻吸着气,看着一名作战参谋平铺在自己面前的作战地图,一字一顿的道:“我要求支援,我请你们派出所有能派的轰炸机和战斗机,用最密集,无间断的覆盖性火力,进行三小时连续轰炸,彻底切断中国军队一切可能对我们发起进攻的道路!”
就在三个小时时间里,从“巴里”号、“菲律宾”号、“西西里”号、“巴里”号、“莱特”号几艘航空母舰上,不知道有多少架次的战斗机、轰炸机起此彼伏;在三个小时的时间里,美国第五航空部队的战斗机、侦察机、轰炸机更是倾巢而出。
天知道这些战斗机、轰炸机究竟在盖马平原上倾泄了多少吨的弹药,就像所有中国志愿军指战员都明白的那样,白天是美国空军的天堂!他们硬是用数以万吨计的弹药,在盖马平原上,制造出一条条生命隔离带,掩护刘易斯团长,成功的抢回了那支驻守在高地上,已经被打残的连队。
中国志愿军的指战员还知道,到了夜晚,美国空军就会因为视线问题,无法再发挥他们的火力优势,到了那个时候,就是他们全力进攻陆战一师,把这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美国部队,彻底全歼的时候。
史密斯师长当然也明白中国军队的指挥官,在想着些什么,而且史密斯师长必须承认,在打夜战和近战方面,他们的确不能和中国军队相比。
“不要管该死的夜晚,也不要和我谈什么到了那个时候,空中支援有多么困难,如果你们在晚上无法对陆战一师提供支援,我们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去!为了我们陆战一师五千个孩子能够活着回到自己的家,为了五千个还没有破碎的家庭,拜托你们了!”
战斗,最惨烈的战斗,面临生死存亡的战斗,无疑是一块军人的试金石。史密斯这个被阿尔蒙德将军认定“缺乏军人刚强气质”的男人,在这个时候,爆发出来的,就是英雄的灿烂光芒。
说是被史密斯师长的请求打动也罢,说是尊敬史密斯师长这个也罢,在这一天的晚上,美国空军真的疯了。
八艘航空母舰上的所有舰载战机,第五航空部队所有能出动的,能够提供火力支援的战斗机和轰炸机,都倾巢而出。
就是在这一天晚上,美国空军打破了他们从来不在夜间为对面部队实施火力支援的惯例。他们在空中投入了数以万计的照明弹,一颗颗照明弹在空中拉出了惨白色的光芒,狠狠划破了黑暗的天幕,用这种最高昂的代价,将整个天与地之间,照成了一片白昼!
就是在这样的天与地之间,对着陆战一师发起进攻的中国军队,彻底暴露在美国空军驾驶员的眼前。就是在战斗机和轰炸机的轮番攻击下,这些中国军人,顶着陆战一师的火炮、机重机枪和卡宾枪的扫射,犹如长江怒潮般,从四面八方一波波的涌过来。看着他们在密不透风的弹雨和四处飞溅的弹片中,一片片的倒下,但是在他们身后的士兵,又踏着满地的鲜血,在嘹亮的冲锋号中,对他们继续发起冲锋,每一个陆战一师官兵的心里都清楚的明白,面对如此可敬的敌人,如果他们不是拥有太过强大的空中支援,他们休想有一个人能活着突破重围!
就是在这样的空中火力支援下,陆战一师仍然觉得自己似乎陷入到一个无法自拔的漩涡中。当他们终于从碣隅里,撤到第一个目标时,他们历程十八公里,整整走了三十八个小时,平均每小时前进五百米!而在他们的前方,还有更漫长,更艰难的路程!
一九五零年十二月十一日下午十三时,美国陆战一师,终于在空军几乎倾巢而出的掩护下,通过真兴里,摆脱了中国军队的四面围攻。
到了这个时候,陆战一师伤亡人数超过四千人,因为冻伤等原因,非战斗减员七千余人。整支部队的编制,已经被基本打掉。
史密斯师长回首望着他们一路用鲜血与燃烧的钢铁铺垫出来的路,他在心里发出了一声轻叹:“中国军人,如果给你们相同先进的武器,让你们学会科学的指挥,与系统的后勤补给,你们真的可以成为……世界最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