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丞相惊呆了,他身后的大臣们也不知如何是好。无缘无故就要废后,无缘无故就要查抄当朝宰辅全家,这、这、这……这要是中了邪可能还有救,若不是中邪,那这皇上就更不能要了!简直就是北齐高氏一样的亡国暴君哪!
就连干倒皇后一系最能得到好处的徐太傅也不敢接话,甚至必须是第一个反对的。他将袍子一撩,重重跪在地上,力劝皇帝:“皇上三思,本朝以来不曾有过废后,就算皇后有什么不合圣意之处,也该看在她为皇上诞育子嗣之功,看在她在皇上病倒后安抚六宫之德,看在她替皇上把定朝政、平稳天下之能上优容一二。”
萧韶一直昏迷着,还不清楚自己这一躺躺了两个月多,连徐贵妃那肚子都能宣太医看诊了。可这些日子以来,前朝后宫都已适应了他干躺着不管事的节奏,他还想像昏迷之前那样随心所欲,已经是不能了。
原本是他把皇后关在宫里,只待生产时伪作难产弄死她,可如今倒换成了他这个皇帝被关在宫里,皇后反倒掌了政,说一声要废后都有那么多人劝阻。萧韶看着跪满一地的大臣和宫人,目光一转,忽地又看见皇后在下面直直看着他,似笑非笑,全无敬畏,反而是一派怜悯似的神色。
他脑中如有火焰燃烧,唯一一根理智的弦也崩断了,起身抓向皇后,厉声喝骂道:“贱人!是你放走他的是不是?朕明明已经得到他了,都是你在背后弄鬼,让他又跑了!来人,给朕查抄凤仪宫,先封凤仪宫,再封了整座长乐宫,查抄所有殿宇,直至找到祁会封为止!皇后私下收留外男,秽乱宫廷,罪不可赦,立刻叫人拖出去!”
不能抄!皇上这是发疯了,为了一个死去多时的太医,又要废后又要抄宫,这是败丧天下的乱相!
各宫嫔妃请了那么多僧道在宫里,这一抄谁知要牵连多少人?各家之所以冒着风险请人进宫,还不都是为了你这个皇帝不争气,当众冲撞龙神,被真龙之气压晕了?
三宫九卿七八位将军,得有不下十个往宫里送过和尚道士的,要是眼睁睁让皇上下了这乱命,这么多家都得交待在此劫中!
徐贵妃才刚靠着一位来历神秘的真人怀上孕,还不知是不是皇上的种,徐太傅比别人更怕搜宫,咬了咬牙将心一横,厉声道:“皇上神思昏乱,言语不清,竟连话都说不利落了。请几位太医再给皇上好生诊治,我等不敢惊扰圣驾,更不敢在内宫多留,先退下了。”
君有乱命,大臣也可不受!
众人浩浩荡荡互相挟裹着往外走,各各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。皇上在背后又惊又怒地叫着“停下”“站住”,可谁也不敢停下来听他那些废后和找一个死人的乱命。只有周临留下来详详细细、原原本本地把他受龙气所伤,昏迷了一个多月,皇后安排了轮值表令宫人照顾他,自己代担朝政之事。
萧韶听得面色灰败,额角青筋乱颤,抓着床单问:“这些以后再说,祁会封呢?那天他坏了朕的身子,把朕引到凤仪宫之后又跑到哪儿去了?是不是傅氏,是不是傅氏趁朕昏迷不醒,把他放了?”
“不、不知……”周临刚想说不知道,猛地又想起皇后当日的教导,连连摇头,眼一眨就流下两行清泪,跪下痛哭道:“陛下在说什么,奴婢听不懂啊。祁太医不是早在太后娘娘嫔天时就被赐死了吗?陛下亲自下令命御林军勒死他的,怎么会又在宫里?”
“你说什么?”萧韶又惊又怒,一抬脚把他踹了出去:“你这老奴竟敢骗朕,你分明知道他当时只是假死,被朕安排进了临清宫,现在居然跟朕说没这个人……”
周临话已出口,人就豁得出去了,抱着皇帝的大腿倚在床边哭道:“那时候陛下是让御林军封了临清宫,还调了一批太监服侍,可是宫里真的没有什么祁太医,始终只是一座空宫!陛下若不信,这里是方贵人宫里,奴婢去叫这里的小太监和宫女来对质,或者叫别的宫里的宫人……若有一个见过祁太医的,奴婢愿撞死在皇上面前!”
“叫人!叫宫人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