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两人仿佛才意识到还有外人在似的,猛抬头看着他们。这一抬头,之前光顾着说话而忽略掉的浓厚香气便扑面袭来,饶他们都已是不食烟火的人,也觉着舌底生津。那股香气像是活了一样朝鼻子里钻,勾着人站起身来往桌子边走。
刚才他添减柴火时还没什么香味冒出来,这么快就做好了?明苍岫抬头看了看天色,这才惊觉时间已过去许久了——他停舟落下时天空还是白中透青的,只在西边铺了一层淡淡锦云,而此刻已是漫天星斗闪动,俨然已到了夜里了。
“时间竟过得这么快……”
他不知不觉坐到了竹凳上,惊艳地看着一大桌丰盛到跟这座光秃秃的小山包完全不匹配的菜品,拿着筷子不知怎么吃。徐寄尘也跟着他落了座,两人同坐一侧的椅子,将另一侧让给了客服夫夫。
邵道长也看了看天,叹道:“两位是久别重逢,说起话来不觉着时间长罢了,你们要是再不来吃,这锅汤都能熬没了。”
他招呼了两人一声,夹起鱼片往锅里一涮,只稍稍见热,待鱼肉漂成雪白打卷儿的样子,便夹出来搁进晏寒江碗里。草鱼精依然高冷地板着脸,将他捡给自己的肉都吃了,顺手剔了块羊脊肉喂给他。
有这两位榜样在前,从大千世界留学回来,见过世面的明苍岫便也学着涮了鱼片,夹到徐寄尘碗里,含笑劝道:“徐兄也尝尝这大千世界的菜品。咱们这儿的拨霞供看着和人家的做法相似,兔肉却不及鱼肉嫩滑,汤料也没有这么丰富呢。”
只是麻辣味道略重了一些,初吃时有些蛰舌头,但多吃几片后,重辣后透出的香味就占满了舌尖,让人越吃越上瘾,竟觉着停不下来。那羊蝎子更是炖得入味极深,肉也弹软滑嫩,毫无腥膻气,每一口肉里都锁着浓香麻辣的汤汁。
旁边还摆着甜滋滋的烤羊腿,肥嫩甘滑,淡淡的甜味吃起来格外解辣。吃时配上刚出炉的酥脆小烧饼,再喝一口点缀着碧绿小葱的雪白羊汤,整个人从喉头熨贴到胃,简直要忘了自己是呆在寒风飒飒、虫蚁遍地的荒原上了。
徐寄尘从袖里取出自己常喝的玉露酒给众人斟上,执着杯子又谢过客服和家属的救命之恩,之后又举杯与明苍岫轻轻碰了一记,道:“明家这些日子人心浮动,各长老暗地里选了新的支持者,铁了心要换宗子。夺舍之事若是这时翻出,反倒容易被有心人利用——若明家各房一力指称你如今才是被鬼修夺舍,后果更不堪设想。不如索性别再去你那家里,跟我回浑尘教,为我教中供奉吧。”
两杯瓷盏相碰,击出一声清响,寒气溶溶的酒浆撞得波动了几下,复归平静。明苍岫抬手握住了徐寄尘,含笑答道:“徐大哥这些日子为我操心忒多了,我无以为报。我在上界体验过合道大能以身为天地的感觉,小小一个明家早已不放在眼里,世间毁谤非议也不萦于心,你不用担心我。”
他用力握了握徐寄尘的手,举杯一饮而尽,起身立誓:“我此次回来,也是要开宗立派,传下上界所用的玄文,以及以文入道的修行之法,为本世界众生打开一道直指飞升的大门!”
待他泽被修界,堂皇大势碾压一世,天下间又有什么人会非议他、敢非议他呢?
誓言一出,天道震动,雷光如银蛇乱舞,遮蔽了一天星斗。徐寄尘霍然起身,叹道:“你竟有这般大志愿……也难怪,见过天地之广的人,又如何会在意一家一地的得失。是我想得浅薄了。可你这样泄露大派功法,人家不会怪你吗?”
明苍岫眸中闪着比雷电更明亮的光芒,摇头笑道:“大宗门又怎么会和咱们这种小世界的门派一样蔽帚自珍?他们追求的是无穷无尽的大道,做这游戏,本就是要将各派功法流传诸天万界,好让有缘人都能学到,也在咱们这样的小世界播洒下种子。”
来日他飞升上界,回到文华宗,在这个世界建的门派便可作为文华宗附属宗门,后代飞升弟子就能直入文华宗外院,胜过无门无派的散修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