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秋石摇着扇悠悠远眺,只见云海辽阔无涯,踩在脚下如冯虚御风,朝花夜昙明明成了无根之物,却日夜娇艳,芝兰杜若若即若离浮在云间,却四季芬芳。
谢掌门平素最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,这下正如耗子进了米缸一般,恨不得东摸摸,西碰碰,只是跟在一旁的仙童便草木皆兵,他袍角一动,便个个吓破了胆。
“南槛那里,是什么人在主事?”谢秋石想了想,问道。
濯泉一愣:“仍是周瑛莘周仙人,可是有何不妥?”
谢秋石忙挑眉笑道:“原来是小周啊……是我忘记了。”
濯泉颍河也跟着赔笑:“仙君本就不拘小节,忘了也是应该的。”
谢秋石嘴角一僵,终是笑不出来了,又隔半晌才问:“我以前和那周瑛莘可有什么过节?你帮着我回忆回忆,一会我还找他叙旧呢。”
濯泉小脸一绿,看了眼颍河。
颍河神色木讷,显是已经吓傻了,嘴上干巴巴一字一句念经似的答道:“回仙君,您待周仙人十分宽厚,只不过每隔几天就要与他切磋一番,将他踩倒在地,用作搁脚之用。”
谢秋石张口结舌,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话。
半晌,他才问:“我干什么总拿他搁脚?”
濯泉在一旁连使眼色,颍河兀自念经:“您说,‘南槛离瀛台山比较近,出门就是,不踩白不踩。’”
濯泉只好紧跟着恭维道:“仙君莫要听他胡扯,您从前英明神武,雨露均沾,绝对没有厚此薄彼,针对他周瑛莘。”
“……”谢秋石道,“所以我谁都踩,是吧?”
濯泉:“……”
颍河:“……”
谢秋石哭笑不得地“诶哟”一声,一甩袖,最终没发作出来,却也一句话都不想多说,只安静地像只闷鸡似走到南槛石门前。
他愁着脸左右徘徊几步,又思索了片刻,斟酌再三,才对着门口一阵大喊:“周瑛莘!!!你爷爷我来了!!”
两仙童均露出“果然如此”的表情,谢秋石就知道自己的演对了,一捋鬓发,气定神闲站直了身子,背负着双手,捻着扇柄有一搭没一搭摇着。
南槛檐上扑簌簌惊起一群仙雀,叫门的仙童还未撤去,一个身长九尺的绛袍武仙已从门口大步疾奔出来,瞪着双铜铃似的深目,瞅见谢秋石,话还没出口,脸已变成青色:“谢仙君怎么回来了?”
谢秋石没答话,对着周瑛莘横瞅竖瞅,都觉得打不过,只得轻咳一声,道:“周瑛莘,你让开,我要见见燕逍。”
周瑛莘双眉紧锁:“仙君,天帝命燕逍在此思过,纵使是您要放人……”
他本就生得高大威猛,鼻方目深,拧起眉头来自带三分武人的狠劲,别提更有一身罡正仙力,举手投足间多少有些慑人。
谢秋石下意识瞧了瞧自己白净的手掌,左右还是觉得打不过,只得道:“谁要放人了?本仙君审审他,不行么?”
周瑛莘松了一口气,拱手规规矩矩道了声:“自然可以。仙君请。”
说罢,他便率先领路走进南槛。
谢秋石站在他背后,眼见他衣料下绷紧鼓胀的肌肉略松了些,心道:“此人果真也在怕我。”于是干脆打蛇随棍上,忽地哥俩好似的勾住周瑛莘的肩膀,笑道:“好兄弟,天帝怎么罚的燕逍?什么罪名?”
“陛下罚燕逍禁足三十日,小惩大诫。”周瑛莘肩膀一弹,深吸一口气,继而一板一眼道,“称不上有什么罪名,只不过训斥了几句。”
谢秋石闻言忍不住轻笑一声,好奇道:“训斥了什么?”
周瑛莘边走边道:“贪名逐利,好大喜功。”
谢秋石只觉不可思议,讶道:“什么名利?什么功?”
周瑛莘却似不愿再多说,只道:“你的童子比我更清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