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到底是林家的人。
只这样一来,他便不能再如往常一般守着温姝。
他做了他的邻居十年,守了他十年,原来这场缘分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。
林奉儒与温姝告别的时候,伸手轻轻拂开他肩膀两侧的雪花。
“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。今日一别,往后只怕很难再相见。”
“我会始终挂念你与云歧。”
林奉儒摇头,“我不需要你的挂念,只要你平安,我无论在什么地方,都能安之若素。”
林奉儒上马车的时候,温姝忽然往前迈了一步,“是我耽搁了你。”
林奉儒回头看他,眼中情意厚重,“我甘之如饴。”
他在这里送走了祁凤霄,祁凤霄离开后便再也没有回来。他亦在这里将要送走林奉儒和云歧,他们离开也不会再回头。
风雪盛大,长路漫漫,眨眼已过半生。
云歧大了,他们老了。
林奉儒带着云歧踏上了回京的路。
他离开的时候没有想过回京,看起来世事到底难料。
马车上的云歧看着雪地里的温姝说,“你在担忧沐青?他有谢卓照看。”
林奉儒没有回答他,反问道,“你想做皇帝?”
“不想。”
“为何还去做?”
云歧一笑,“不告诉你。”
若做了皇帝能将一个人留在身边,他便想做这个皇帝了。
祁凤霄出殡的那一天冰天雪地。
他身为隆裕的时候葬了自己一次,如今以隆庆的身份死去也算适得其所。
隆裕的葬礼时候尚有祁凛州与祁睿送行,如今亲人皆故,贵重的灵柩孤孤单单上路,只有满朝文武为他披麻戴孝,讣告中所谓天地同悲,也不过是高高挂起的四个字,天地无情,又怎会同悲。
说到底他便如天地间一只孤鸟,孤零零地来,且孤零零地去了。
那一天谢卓死死盯着温姝的动静。
桃花镇的故人来来往往,最终还是只剩下了他和温姝。
谢卓生怕温姝出什么事,他照常采买,照常做些杂活,从头到尾安静得不像话。
谢卓盯他盯的久了,竟恍惚有一种本应如此的错觉,温姝或许还在憎恨祁凤霄,祁凤霄是死是活兴许当真与他无关。
平静的日子有如一柱流水,温姝始终未对祁凤霄的死表露出来什么,谢卓担忧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发生,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在慢慢过去的时候,到底出了事。
那是那一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。
温姝站在冰凉的雪地里看着梅花,无意识地笑着说,“公主最喜欢看雪了。”
谢卓心脏猛地一跳,温姝脸色雪白。
从那一日过后,温姝再也没有出门看过雪。
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逐渐崩塌,直到很久以后谢卓才明白崩塌的是平静的表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