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章

少帝春心 寒鸦 1849 字 2022-09-14

人证、口供、物证具有。

滔天大罪,震惊朝野。

曾经风光无限的於家顿时倾覆。

於闾丘夫子锒铛下狱,更有牵扯两京一十三省众多官员,朝廷风云变幻,一时惹人惊惧不安。

*

六月十三,大暑。

阳光不再讨人喜欢,炎热的让地面都升腾起蒸气。

密不透风的诏狱里更显闷热,血腥味、污秽味、还有潮湿的腐烂稻草味让人喘不过气,狱卒都来巡视的少了。

於睿诚身戴镣铐、脚穿铁鞋,半靠在栅栏木上小憩。

他听见远处有大门打开的声音,接着有人站定在他的牢门外。那脚步声他熟悉的很,遂睁开眼睛去看。

傅元青站在栅栏外,狱卒正在打开牢门上的锁。

他低头迈入牢房,平揖道:“通达。”

“不叫我小阁老了?”於睿诚笑了笑,“傅掌印是来看曾经的朝中一品大员如何落魄的吗?”

傅元青看着他道:“通达让狱卒传话说此间甚热,忍耐不住数次昏厥,我已经派人送了冰桶过来,应有缓解。”

“假慈悲。”於睿诚讥讽他。

这里闷热,傅元青额头已经有些汗珠,他低声道:“既然问题已解,我便走了。”

他转身要走。

“等等!”

於睿诚站了起来,问他:“你不问问我为什么?为什么做这些事?为什么要毒杀心闲?”

傅元青轻轻叹息了一声。

“十三年来,你伪装的太好,又与我有安葬母姐的恩情,我并未细想。这些日子,回忆种种已经明了。”他道,“先帝虽然体弱,可对政局颇有见地,未曾继位时便同你论道,要改革朝廷。你怎么能允许这般不好操控的皇帝在位?只要先帝殡天,小皇帝无依无靠只能仰仗内阁,自然你说什么是什么。”

他缓缓转身看於睿诚。

温润如玉的他已带了薄怒。

“这些年来,因我的存在,阻拦了你们在朝中专断独行,为我设下多少死局?争皇后之位,争朝中京察,争恩选名额。在民间设东乡讲坛,又怂恿衡志业煽动士林。铲除异己,结党营私,以国帑中饱私囊。光是最近与通达牵连达官显贵抄家所获巨额金银,可抵举国赋税三年!”

“通达,我不明白。我确实想不明白。你大逆弑君,扶持党羽,贪墨巨款,所做何为?”傅元青质问他,“你忘了当年我们曾经所有的高谈论阔吗?你忘了我们要为民卒社稷赴死的初心吗?你是怎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弟弟、坐在龙椅上的皇帝,每日喝下金刚粉,一点点的死去?又是怎么在享受赃款带来的奢华生活而不觉得愧疚的?!”

“初心?社稷?”於睿诚只觉得好笑,“我於家自袁州分宜发家,家中光是族亲便有五万人,拿什么养活这些人?还有父亲的学生,我的学生,还有那些个拜倒在门下的幕僚、官员……我於家为大端朝付出无数心血,为赵家江山殚精竭虑。得到了什么?”

“我父亲,内阁首辅、皇极殿大学士、工部尚书,正一品大员,一个月八十七石禄米。我,内阁辅臣、中极殿大学士,户部尚书,从一品大员,一个月七十二石禄米。这样菲薄的俸禄,维持府内运作尚且捉襟见肘,我又靠什么养活族亲五万?我靠什么维护於家世代荣耀?”

“是君子文心?”他问。

“是礼法道义?”他又问。

“还是你所谓的天道公理?!”

他站了起来,仰天大笑:“哈哈哈……滑天下之大稽!”

“是钱,是无数的钱,是金山银山!是权力,是一呼百应,是敬畏匍匐!”然后他收了笑声,冷冰冰的看着傅元青,“你这种连身籍都没有的阉人,怎么懂我的苦衷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