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辛夷哥哥……我阿娘没少夸他,然后就骂我……”
“我也挨骂了,阿爹说萧家哥哥少年英才,转过头来就,让我多学学人家……”
“学?有什么好学的!”小胖子一骨碌从草地上爬起,叉着腰,就差没吹胡子瞪眼了,“他们俩又跑去偷闲了 ”
荷塘往北穿过村庄,早年是一片荒山,几十年前曾有位画家住在此处,手植绿竹。画家逝后,附近几个村子为了纪念他,就将此处遍植绿竹。
而今竹林成形,面朝黄土的村民大都无暇享受。
午后清凉,林中传来几声叮咚琴音。循声而去,竹林深处竟立有一方石台,临水修建的亭台有几分风雅,上头铺开一张编织精致的席子,斜斜地卧着一个青年:粗布短打,略显不修边幅,微微闭着眼正静听琴音。
弹琴的就在他身边,青年温润如玉,虽也是质朴打扮但收拾得更整洁些。他膝头横着一张五弦琴,流水般的韵律从指尖倾泻而出。
石台边,酒葫芦歪倒,凭空多了几分醉意。
弹琴的道:“牧禾寻来了。”
横卧那人不予置评,片刻后才道:“他留的讯息你看见了么?”
“嗯。”弹琴的十指一抚,琴音顿止,他望向身边人,目光中竟是柔和的情意,“他说,‘翠微山一切都好,白石也好,请师尊无需挂怀’ 他感觉到了你的灵识,这孩子前途无量,日后当成与你一样的宗师吧。”
横卧的冷哼一声:“学我,大可不必。”但转念又道,“牧禾心智坚韧,如今找回柏郎后执念也没了,倒是真能有所突破。”
“但那也与我们无关。”
“是啊……”他睁开眼,从竹叶缝隙中漏了一点金光,找出他手腕的痕迹,抬起来仔细查看,回忆道,“你当时能找到我,全凭这点灵力维系。本以为这辈子做个普通人便是,结果竟然又有了灵根……造化弄人。”
“顺其自然吧。青山绿水是修行,弹琴饮酒也是修行。”
言罢,手指微动,竹林间琴音又起。
他支起身子,目不转睛地看向那人沉静的面容。轮回痛不痛,萧鹤炎没什么记忆了,但他却在那时突然想起最后拥抱自己的温暖属于谁。
他还记得第一次在西村见到辛夷,两人都年龄尚小,藏着不属于这句躯体的成熟。目光对上的一瞬间,他内心强烈地震撼,手腕像麻了,那道金光钻入了灵窍,紧接着,剧烈的回忆翻江倒海而来
他们从彼此眼中看见了六百年前,初次相见。青竹溪畔风声渐起,萧鹤炎低下头,错开了辛夷好奇的目光。
那天的场景与之何其相似。
经过无数波折,分别,偏执化为乌有,遗憾尚且得以弥补,错误也有机会修正。不过短短二十余年,忘川水的滋味还没有全然忘记,就这么邂逅了几万个昼夜之前心动的人,已是不可多得的幸事了。
而今,犹在当时,依稀梦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