卫昭讥笑:“犯错自然要受罚,如若犯了错便来念一本向善经,那还要律法何用?”
了因道:“人死罪孽消,卫施主却要牵连无辜,甚至连一副尸骨都不放过,未免残忍。当今以仁义治天下,而我盛京城墙上却悬一副尸骨,实在有违道义。若上行下效,百姓都变得同卫施主一样残暴不堪,那才是国家的灾难。善恶报应,祸福相承。卫施主这样做,难道不怕夜里不得安眠么。”
他叹了口气:“卫施主是有佛心之人,何不慈悲为怀,放过无辜之人,也放过卫施主自己呢。”
“无辜?”他走过空寂的大殿,在廊下驻足。指着飘飘洒洒的雪花说:“今冬极寒,盛京周边不少村落都有冻死之人。大雪将房屋压倒,百姓没有了家园。你告诉我,这漫天大雪,哪一片雪花是无辜的?是他们的推波助澜、视而不见、落井下石、漠不关心还有所谓的明哲保身,才让当权者为所欲为!比起那些侵占良田,鱼肉百姓的贵族世家,我卫氏不侵民分毫,我卫家军保家卫国,战死疆场亦无怨无悔。这不是慈悲么?我以慈悲待人,谁以慈悲待我?”
他看着了因,目光生寒道:“我卫家军被逼入绝境的时候,你怎么不去同那些人讲慈悲?我祖母被拉去游街的时候,你怎么不去同那些人讲人道?”
了因被他骇人的眼神逼的步步后退,他无法直视那双墨色的眼,就像他无法直视自己那颗已被世俗侵染的心。
“什么是大慈大悲?是慈爱济世,悲悯世人。可在我看来,对敌人的仁慈,才会酿成这世上最大的悲哀!”
卫昭低笑两声,低沉的笑声在空荡的大殿里回荡,摄人心魄。
他说:“护国寺享受这么多年的皇家供奉,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。”
一句话否决了护国寺,也否决了佛家在当世的地位,也让更多既得利者痛恨了卫昭。甚至不少人都以大不孝的罪名来攻讦他。
但也有人看得清楚,无论佛家还是道家,本质上不过是教化民众的学说而已。这些年佛寺兴盛,道家衰落。在皇权之下,佛寺有着许多天然的优待。甚至有州府为捧佛寺,不惜侵占良田以为佛田。更有甚至,百姓不愿耕种,跑去寺里出家当和尚去了。
卫昭此举便是在告诉李霐,当权者要隐藏自己的偏爱,否则上行下效,下必甚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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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场春雨过后,青石路被洗刷的干净清透。没有人注意城墙上的尸骨什么时候被取下了,因为那具尸骨早已在那些人心里扎了根,发了芽。
半年时间,朝廷彻查户部吏部也查出了诸多问题,首当其冲的便是王家。王家主为保家族,舍弃了那几个族中子弟。谁知那几名被查官员咬死了王家主。同族同根,一荣俱荣一损俱损。
王家主屡次上书力证清白,不惜舍弃大把利益。然而朝廷最后的判决却是:王家主治家无方,族人上不慈,下不孝,乱人伦,无纲常。双方都持理有据,难断其案。勒令分家,断绝关系。孰是孰非,再行判处。
王家主当场昏死过去,之后再也没有起来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