叔平隔着四五步抬眸凝视他的背影,眼底晦涩难懂也不准备再劝,而是干脆利落地跨过门槛,命众人退下而后重重地阖上两扇笨重的朱门。
只在临进院前扔下了一句,“你好自为之。”
枢密使府的这番变故或许只是个不幸的开端,它的存在使得京城“有识之士”总算意识到大祸将近。
他们开始联合起来“自救”或“救国”,试图扭转乾坤,其中更以馆阁儒生为代表。可说到底,还不是一帮被人利用的可怜人?能掀起什么风浪来?
甚至,在接下来的旬月里,还不等他们将“计划”真正付诸实践,一个个消息便先把人砸了个晕头转向。无论是大雪成灾良田变冻土,亦或是北境鼠疫开始蔓延......都是足以毁天灭地的存在。
一时间京城内外上至朝官下至黎民,心里都有些着慌。有些人当然还是不免认为此是对朝廷冤杀良将纵容奸人的惩罚。于是便有了那封在后世极为出名的“请愿书”。
其封皮六个潇洒恣意的大字 “诛奸佞,清君侧”,据传为馆阁之主鸿衣先生亲笔所书。为了替社稷扫污除垢,还大岐朗朗青天,他真是把自己的一条命也压上了。
可惜一厢情愿的献身十有八九换不来感恩,天子非但没有采纳这封“请愿书”,反而将其置于烛火上烧了个干净,并命飞翎卫冲进馆阁将那帮子愚蠢的儒生一网打尽。
至此陶都形势更为混乱不堪,而归雀大街也早已不复昔年盛景。然当权者对这一切却视若无睹,成日里只知躲在清和殿内闭门不出,寻仙问道,内外政事咸交由空尘及严太傅把控,朝中“楚党”们在杜凭生的授意下,也是憋着一口气缩进了壳中不争不抢。
谁叫他们的主心骨如今生死未卜,受制于人呢?楚府被一帮玄武卫的叛徒团团围住,连只蝇虫都飞不进去,就更不必说几个大活人了。
前几日杜凭生携管诚思想要过府瞧瞧楚临秋的情况,都被毫不留情地格挡在门外。无奈,几人一合计便斗胆往宫内递消息,请五皇子外出替他们跑几趟,也好心中有数。
于是,次日辰初,小皇子齐允臻就怀揣着圣令乘坐青盖华车,于众目睽睽之下走进楚府,总算见到了足足昏晕了六个日夜仍未有一丝回转迹象的楚临秋。但他的身后不出意外还跟着两位面生的小内侍,正悄然监视着众人的一举一动。
因此,齐允臻并不敢太过放肆,而是在床边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,随后侧身抬手轻轻替楚临秋掖了掖被角,便低声问道,“太医!老师情况究竟如何?为何都过了几日还不醒来?”
可哪知俞太医却摇了摇头,冷不防说出惊人之语,“五殿下有所不知,大人并非无法清醒,而是有人......故意不想让他醒来。”
“你说什么?!”少年惊得手心出汗,浑身摇晃,便连紧抿的双唇都不免有些发白。
“殿下莫慌。下臣所说的‘人’,其实不一定是活人,也可能是死去的......”言罢他突然俯身凑到皇子殿下耳边呢喃数句,说得煞有介事,胆小一些的人,没准还真觉得是冤魂索命,否则又该如何解释楚临秋倒地前令人迷惑不解的举动,以及他连日来含糊不清的梦呓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