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拳头在桌布的遮挡下握得死紧,浑身都因为周路阳的所作所为而气愤到发起抖来。
赵平甚至不敢抬脸,只敢悄悄地用余光做贼心虚般迅速地扫了一圈,被众人戏谑的眼神烫得浑身一震。
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在这儿了,他们会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记在心里,将他的耻辱模样记一辈子,并且出去之后,恐怕就会当做一笔津津有味的谈资,将今晚的事宣扬扩散,最后闹得人尽皆知。
那时,他的脸就会真的丢尽了,永远都会被当做茶余饭后的一个笑话来看。
可即便是这样,赵平也根本不敢有任何意见。他不只是忌惮着周路阳一呼百应的影响力,更是忌惮着苏绥背后的唐慢书,不得不硬生生扛下了这份羞辱,即便面对周路阳带着恶意的问题,也还是只能陪着笑回答,就像那些曾经他包过的赔笑的小明星一样。
唯一的差别就是,小明星们至少长得好看,笑起来还挺赏心悦目的,而赵平除了谄媚的倒人胃口以外,就只剩下恶心了。
“怎么样,这酒烈吗?我看赵副台长这副油光满面的嘴脸都被呛得通红呢。”
“烈,烈,真是好酒!”
周路阳满意的勾起了唇角,抬起头看向了苏绥,眼睛亮晶晶的,犹如一条求主人夸奖的小狗狗。
赵平言语猥琐的强制敬酒让他想起了和苏绥的第一次杀青宴,那个时候的周路阳还没能认清楚自己的内心,错把白月光当做柏钺,因而在杀青宴上,不仅对苏绥困难的处境冷眼旁观,甚至还推波助澜,将自己被针对后的敬酒都推给苏绥,害得他最后醉到没有办法一个人回去。
一想起这件事,周路阳心里就难受得要命,恨不能穿越回过去,在第一个人恶意向苏绥敬酒时,就把他拦下来,竭尽全力保护好他的学长。
可惜,过去的事已经发生了,那些早就造成的伤害,也不可能再被抚平,周路阳只能在悔恨的煎熬中尽力的去亡羊补牢,寄希望于能够起到那么一丁点儿的作用。
他无比期待的看着苏绥,然而青年和他正相反,不仅没有露出太热切的眼神,甚至连表情都是淡淡的,就只是很普通的回望了一眼。
预想中的夸奖没有,周路阳顿时丧气起来,把怨气全都撒在了赵平身上。
“我再敬您三杯,赵副台长可一定要赏脸。”
说着,又给赵平倒了满满三杯白酒,这次倒是没有倒在他的地中海发型上,只是整整齐齐的推到了他面前。
赵平无法推辞,咬咬牙,将这三杯喝得一干二净,一滴多余的酒都不敢剩下。
喝完之后,期期艾艾的看向了苏绥,盼望着青年能够解气。
“苏老师,这酒我都喝了,你——”
一句话还没说完,就被一道略带着些阴郁的男声打断了。众人看清声音的源头后,瞪大的眼睛中都写满了吃惊。
只见在进入这个包间后就没怎么出过声、异常低调的顾屿安突然站了起来,吓了赵平一大跳,也吓了所有人一大跳。
他不整娱乐圈里那套虚头巴脑的,直截了当的提起空啤酒瓶子往桌子上用力一摔,瓶口瞬间就整个炸开了,青色透明的厚玻璃碎片溅了一地。
有的甚至直接飞过了桌子,把赵平的耳朵划了个不大不小的口子,往外冒着血珠。
他当即就疼得挤眉弄眼的,却连吃痛都不敢叫出声来,害怕的盯着顾屿安。
顾屿安身上带着股不怕死、敢拼命的狠劲,恶狠狠地盯着被吓得瑟瑟发抖的赵平,拎着碎口玻璃瓶指着他,说:“我不敬你酒,我警告你一句话——”
哪句?
顾屿安恐惧人群恐惧社交,很少会主动暴露自己的存在感,就是平常保持的太神秘了,现在这么突然发起火来,才更让人捉摸不透。
他冷冷地接着往下说:“从今往后,再敢对着苏绥玩仗势欺人那一套,露出那么恶心的表情,我就是跟你拼个鱼死网破,也一定会让你尝尝什么叫做代价的滋味!”
赵平脸色一白,嘴唇毫无血色,被吓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顾屿安。
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狠,又是被泼酒又是被恐吓,一般人哪能招架得住!赵平只能低三下四的对顾屿安说:“顾老师,这都是误会,都是误会!”
顾屿安表达完自己态度后,就重新回到了凡事围着苏绥转的热情小狗狗,不再去听赵平的那些违心谎话。
众人反应过来后,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窃窃私语了起来。
谁都没想到,看起来最文文弱弱、没有任何攻击性的顾屿安,反而是生性最好斗惩恶的那一个人。
而他话里的内容,也让大家在心里奚落赵平的同时,忍不住审视起他和苏绥之间的关系来。
顾屿安突然闹这一出,再一次的让众人见识到了苏绥的魅力。
赵平很清楚的听到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两个人正在交头接耳,毫不掩饰的讨论着他刚刚有多胆小、多丢人。
他脸上一阵臊得慌,加上尚未干涸的酒液,更是火辣辣的疼,像是被谁用力的打了一巴掌似的。
最憋屈的是,被打了还不能还手,只能这么受着。
现在的他无比后悔,后悔当时怎么就不听邻座瘦高个男人的话,非要一意孤行,最后闹到如今这个脸面全无的地步。
然而不只是周路阳和顾屿安,就连柏钺都要来掺一脚。
在现场的这三个男人里,毫无疑问,是柏钺身份地位都更高。在座的十几人,也基本都是他叫过来组局的人脉。
对于赵平的底细,柏钺再清楚不过。
因此,柏钺没有像周路阳一样逼他拼酒羞辱他,也没有像顾屿安一样走极端,而是淡定的对着他笑了笑。
但业内素有“宁愿柏钺大发脾气,也不愿柏钺和风细雨”的说法。简单来说,就是柏导一笑,生死难料。
很显然,赵平也深知这一点。所以他在看见柏钺对自己微笑之后,心里就直打鼓,比面对周路阳和顾屿安的时候还要害怕。
其他人也都聚精会神,想要看看柏钺会说些什么。
“赵副台长事业有成、平步青云,确确实实是人生赢家啊。这官场得意,情场也想两手抓是不是?”
他笑了笑,用着最稀松平常,仿佛在唠家常一样的语气说着最令赵平胆战心惊的话。
“不过,”柏钺忽然话锋一转,“我听说,您好像在电视台的招商引资环节,每次都——”
还不等柏钺说完,赵平就按捺不住了,“腾”的一下站了起来,向着苏绥的方向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,是标准的九十度弯腰。
“苏老师,对不起,是我刚刚一时鬼迷了心窍,竟然狗眼不识泰山,冲撞了您,我再真诚的给您道一次歉。”
比起被羞辱、比起尊严这种事来说,显然是前途和事业更加重要。对于赵平这种人来说,这种时候尊严和人格根本就不值一提,只有先主动认错,把事情解决掉,才不会拖得夜长梦多。
“我不喜欢鬼迷心窍这种话,希望以后我不会再遇到像赵副台长这样,还没喝几杯酒,就想‘鬼迷心窍’的人。”
苏绥这话说得既含蓄又直白,再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直接不给赵平面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