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云泱微笑着叹口气,轻轻抚摸缠影兽的脊背,话音颇有些无可奈何:“这几日当真叨扰巫尊者了,已然劳烦您一路引领我们进入珞云部,再辛苦将我们送至此地,在下当真不知如何回报。日后莫说是有求于贵族,但凡我能尽到绵薄之力,也一定有求必应。”
凌珂跟随在段云泱身后,始终一言不发,眼眶更是发红发肿,似乎有泪意尚未干凝。巫岄远远瞧见,也不难猜出大致端倪,心中暗叹,索性以传音入密之术附在她耳畔道:
“圣女,世上最不可强求便是人情,段公子此番不惜性命,想必早已对那人情根深种。你若是徒劳追逐,怕是终落得水月镜花,竹篮打水一场空,倒不若及时止损。毕竟这世间风光无限,又何苦倾心于一人之上,约束了自己的天地呢?”
这声音只有她与凌珂二人能听闻,后者闻言周身一颤,眉宇蹙起,又缓缓舒展开来,星眸间逐渐染进了点滴荏弱的笑意,如同一捧雪白柔软的蒲公英,只消清风一缕,便能将它剥落零碎了。
她终究没有回答巫岄的话,只淡淡点了点头,又摇了摇头,牵起缰绳跟在段云泱身后,双腿一夹马腹,向着南方一往无前地飞驰而去。
二人本已归心似箭,加之马驹脚程迅捷,是以紧赶慢赶了两日左右,便在傍晚时分抵达了舞炎部落。半途中段云泱已放出玄霄阁械鸟代为通报,到达入口处时,叶知蘅裴殊等人已经在路旁等候,一干舞炎部落的将领也静候在一旁,却不见血刃王巴尔达的身影。
按舞炎部落惯律,神权地位极为尊崇,圣女游历归来乃举族关注的大事,巴尔达作为部落首领并未现身此处,似有不妥。
然而下属很快解释道,由于段云泱在来信中提及了服用净寰莲的种种步骤要求,巴尔达唯恐秘境灵药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,故而前去督工修缮族中的梦屿温泉。其坐落在北部琊山脚下,素来是草原王族休养生息之地,无奈前几日暴雪降临,将洞口的山石压得塌陷,这几日始终在紧急抢修中,想来很快便能恢复如初。
“我看这血刃王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,为人处世却实诚得很呐,”裴殊趁众人不察,凑到段云泱耳畔戏谑道,“比起中原那些心思弯绕的权臣巨擘,我倒觉得和草原中人打交道比较有意思,这几日在舞炎部落好吃好住,帮衬着牧民做些农活,闲暇时还能和知蘅探讨傀儡制造,当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,即便你唤我回绍阳,我怕是也不愿挪窝啊。”
段云泱紧抱着手中玉盒,唇角勾起,忍不住轻轻给了他一记胳膊肘,笑啐道:“你这厮恁的忘恩负义,不先记挂着慰问我和珂姐儿一路劳顿辛苦,净记得自己贪图享乐了。看来这损友当真是留之不得,我还是另谋高就吧。”
“别别别,我正想问你呢,这一路出行可还顺利?”
裴殊笑着止住了话头,审视的目光在段云泱与凌珂身上来回打转,不由感慨道:“珂姐儿倒还好,你这幅狼狈不堪的模样算是怎么回事?”
他此言确实不差,毕竟段云泱在秘境中受的伤颇为严重,精力消耗也大,路上更是几宿没合眼,此刻面色苍白殊无血色,两颊更是微微凹陷,宽大的棉袄显得空空荡荡,若不是讲话中气还足,简直称得上一抹飘摇不定的魂。
不过“鬼魂”本人似乎并没有太多感觉,只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玉盒打开,呈现在裴殊面前:“我没什么大碍,好歹从秘境中寻回了此物,阿巽的伤总算是有救了。”
“这便是净寰莲?”
叶知蘅走上前来查看,素来凌厉的眉眼间也浮现出些许惊诧与狂热,毕竟他对医毒一道多有涉猎,又在元若拙的影响下耳濡目染,面对这世间难得一见的秘境灵药,自然会大为震动。
这几日他与元若拙并非没有尝试过其他救治方式,但基本上收效甚微,苏巽也没有要清醒过来的迹象。原本已经基本告罄的希望,突然因为灵药的到来而重新燃起,他心神激荡,忍不住长叹一声,抬手抵住了眉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