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汗再度涔涔而下,他忍无可忍地攥紧衣襟,劲力之大,连指甲盖也泛出青白。
从选择缚灵术伊始,段云泱就已经不在他的计划之内。他不管不顾一意孤行,原本便没考虑过未来该当如何,偶尔午夜梦回,眼前闪过那人面容,也被他生生忽略。
几日前的那场探视算是他放纵自己唯一的任性,毕竟无法长厢厮守,他不能也不该拖累段云泱。然而自己所以为的坚定不移,心若磐石,却在叶知蘅一语道破的刹那溃不成军——
他分明放不下,割不断,舍不得!
身子因剧痛轻轻颤抖,他墨黑的眼眸眨了眨,悄然漫上一层蒙蒙的水汽。
见苏巽蓦地蜷起身体,叶知蘅心道不妙,慌忙去探他额头,果然触到一手滚烫。
重伤之下病势容易反复,苏巽被他一席话搅得心绪动荡,高烧去而复返也属正常,只是他不免感到铭心刻骨的悔恨自责,向来稳定的手臂轻颤不止,抿紧了唇再也难以成句。
元若拙在一旁望着他二人,眼神脉脉温和又无奈悲凉,末了长叹口气走上前去,拈起数枚银针刺入苏巽颈后/穴道,暂时封闭住伤处传来的强烈痛感,随后输送了些内力进入他经络之中,以减缓血脉瘀塞造成的麻木不适。
苏巽低低喘息着,高烧之下神思混沌,脑海中思绪纷乱理不清晰,心头的绝望悲戚却是满满当当,眼眶止不住地酸涩,盈盈清泪在眼底飞旋,终究还是沿着苍白的面颊滑落。
他茫然地想要抓握些什么,手指前伸碰到一幅衣角,立刻忙不迭紧紧攥住。
“大人,是我情急之下口不择言,您千万不要太过介怀……”
叶知蘅从未见过苏巽如此脆弱无依的模样,双手包裹住他攥住自己衣袖的手掌,安慰地轻抚,仿佛稍稍用力些,那冰凉的手指便会如琉璃般一触即碎。
“我何尝不想……少年时便心怀期冀,奈何命数如此,天意不容我与他厮守,我……我又如何能为了一己私欲,徒留他一人饱受寂寥之苦……”
苏巽喉头迸发出破碎的呜咽,仿佛困兽之斗,几乎要耗尽全身的力气。眼泪来得又凶又急,仿佛往昔所有隐忍执着的痛与伤都在这一刻爆发,汇聚成绝望无告的一泊。
“我不是看不到他的失落与渴慕,可是我不能……纵使心底千万般地情愿,却也知道绝不能如此恣意妄为……”
“此后我唯愿他无病无灾……一生安康顺遂,早些觅得一心人长厢厮守,那样我若是泉下有知,想来也能……心安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