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。这脸上,也满是皱纹了。
他浑身剧震,脑袋里嗡地一下,突然间万念俱灰。
常年声色犬马,日日酒色消磨。如今他眼已花,头已昏,垂垂老矣,不复英华。
晚了!干什么都晚了啊!上马车都费劲,还谈什么投身大业!
那侍妾见他神色不对,忙卷起了车帘子透风,又让车夫驾马启程。
带着陆氏银色徽记的威风马车很快就拐出了坊间,缓缓走在皇城大道上。眼下正是春闱时分,路上尽是赶考学子,年轻的脸上洋溢着光彩,满怀热望,要闯荡出一番事业。
他当年……也是这样的。
可岁月将他的年华与壮志,时时摧残,虚耗殆尽。
陆德海远望着巍峨宫城,从胸腔最热处,发出了一声至沉至深的叹息。
他想起了自己在漓江赈灾的日子。那时候年富力强,大权在握,是他一生中最风光得意的日子。
他跳了龙门,一头扎进深水潭,才懂天下之大。享不尽的荣华富贵,看不完的露浓花垂。捞了还有,有了再捞。想做点事业多难那!这皇城里,有无数诱惑和吸引,想努力求个上进的时候,总有人半道来拖人下水。或打压,或吹捧。或危言恐吓,或巧言令色。好不容易抵御了外头,心里的欲念又兵荒马乱地涌上来。
他半天不说话,那侍妾就小心试探,问:“老爷,不去张家了吗?老爷费了好多功夫,才搭上这一家……”
陆德海愣愣的怔了半天,突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,绝望的闭上了眼睛。
他疲惫的挥了挥手,哑声说:“去。”
马车缓缓地拐了方向,慢慢往皇城最中心走去。
这条路,他当年科举登第时就走过。他走着这条路春风得意,又走着这条路黯然回乡。再后来,他踏着这条路,去见帝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