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位我熟悉的周叔叔带着学生和护士风风火火地赶来。
出于礼貌,我应该跟他打招呼,但现在我是病人,病人可以没礼貌。
他们忙忙活活地又给我一通检查,检查完我看见他笑了。
周叔叔岁数也不小了,得有六十多了,单身了一辈子,纯粹是为了医学献身了,不过把我们这帮邻居,还有他的那些学生当自己的孩子,时常劝我们:“能不学医,还是别学了。”
但没办法,没拦得住任何人。
我的手术他亲自操刀,我那时候觉得就算死了,死在熟人手里也挺好的,毕竟我这么多年没少给人家添麻烦。
可是现在,他说:“挺好的,之后好好接受治疗,咱们只要以后不复发,那就是赢了。”
哦,还是有复发的可能性。
我想问问我手术结果到底怎么样,那位置长得很离谱的瘤切出来之后给我拍照留念没有。
但没人采访我,没人问我的术后感言,都簇拥着周医生,七嘴八舌地讨论我的病情。
至于李乘,他在这种时候就是个哑巴,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看着我。
我冲他抛媚眼,但可能失败了,他始终没有表情上的变化。
这事儿该怎么说呢?
我以前以为迈出一步去手术已经挺艰难了,但后来才知道,后续治疗的过程可比手术糟心多了。
因为脑袋被开瓢了,我很长一段时间丑得要死。
我都后悔让李乘来医院看我了,万一我这种形象在他脑海挥之不去,以后还怎么对我产生下流的邪念?
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,李乘来得太频繁。
是他跟我说的,手术还算成功。
我早就知道自己的肿瘤位置长得不好,周医生也说过,很容易切不干净还伤到脑补神经,但我可能真的幸运吧,也可能是人家周医生医术高明,总之就是切干净了,还没伤到任何重要的神经。
我觉得这事儿真的要感谢周医生,感谢他为医学献身大半辈子,顺手救了我。
术后挺遭罪的,每天在医院我都觉得自己不人不鬼。
但李乘几乎每天下班都来看我,还给我爸妈带饭来。
有一天李乘不在,我妈满腹心事地坐在了我床边。
“有话就直说吧。”我说,“是不是咱家没钱了?”
“啧!不是!”我妈底气十足地说,“咱家底还是厚实的。”
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?
我妈看看我,又瞄了一眼门口。
鬼鬼祟祟的,看起来有点做贼心虚。
“女士,别这样。”我说她,“咱俩亲母子,有什么话不能说?你要甩了我爸吗?”
“你能不能正经点!”我妈说,“那我就直说了,你跟那个李乘,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啊?”
我妈一提李乘的名字我就开始笑,笑得像待嫁的少女遇见了心上人。
“就那种关系呗。”我说。
我妈:“你确定?可人李乘怎么不承认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