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皇帝的到来,海池边一片寂寂无声。
燕王笑着上前两步,问他:“皇兄怎的过来了?”
顾祯抬目瞥他一眼,声音淡淡:“朕听皇后说此处在投壶,过来看看。”
众人停了言语动作,俯身立在一旁行礼,待那帝王在上首落了座,道了声起后,才敢小心翼翼抬起头,隐晦地投去一眼。
皇帝本就生得俊美昳丽,便是在这一群翩跹倜傥的世家子弟之中,也是叫人难忘项背的存在。仅是着了身寻常圆领袍,倒也叫他衬得与众不同起来。
“臣弟几人也是恰巧路过,许久没玩这个,有些手痒。”燕王跟着他到了林子边,面上闪过一丝古怪。明明刚才路过时,就知道这儿在玩投壶,怎的又变成了听皇后说的。
心里想着,他却没问出来。
顾祯曲指在桌案上轻敲了几下,淡声问他:“可结束了?你投得如何?”
“还没呢,第二局都还没完,又有新加进来的人。”燕王笑回了一句,抬目朝场中看了看,脸上突的浮现赧然之色,“臣弟……许久未碰这个,有些手生,十支箭矢只投中了八支。”
话音未落,他便见皇帝冷然看着他。
顾祯容色淡淡,嗤笑道:“你许久未曾投壶,难道连骑射也荒废了?那朕命你去西郊大营,还真是白去了一趟。”
射艺为投壶之基石,会投壶的不一定会射箭,然能在射艺上有一番成就的,投壶此等小把戏,也不会差到哪儿去。
燕王心头一梗,将他神色看了个分明。
虽未明说,然那双眸子里,却是明明白白写着废物。
嫌弃之意不能再明确了。
“是臣弟大意了。”他道。
顾祯仍是那副冷沉面容,忽而吩咐道:“取箭来。”
燕王神色微凝,一时间竟是怔在了那。
渐渐地,整片松林都静了下来,唯余那几道簌簌风声,并枝叶交叠颤动的声音。
众人皆以为,皇帝真是听了皇后的话,过来看一眼热闹,没很当回事。却没想到,皇帝竟要亲自参与。
“陛下也要投壶么?”一人自锦垫上起身而笑,恭声道,“今日人多,又要分个胜负出来,遂较平日里的玩法复杂了些,局数也多了些。”
顾祯微一颔首,声音浅淡:“无碍,就按着你们的玩法来。”
场中之人面面相觑一阵,心中都知道,皇帝之所以能这般淡然以对,是因为有底气。那底气,便是他无论是骑射抑或投壶,无一不精通。
看着宫侍们拿了一整袋箭过来,摆在皇帝手边,又另取了一只漆壶设在丈余远处,燕王心中一时五味杂陈。
他不住地去瞅皇帝,却见皇帝神色如常,仍是清冷如玉。
即便二人相对上,也无丝毫变化。
好似先前说那些话的人,不是他一般。
燕王心里头憋得慌,到底还是提醒了句:“皇兄,今日要求虽繁琐,却也没难成这样。”
那只漆壶放得比别人稍远些,壶口也比别的小,原是漆壶不够拿上来凑数的,皇帝竟主动点了这个。
顾祯自箭筒中抽出一支羽箭,淡笑道:“无妨,朕嫌麻烦,就这样吧。”
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何意,却见皇帝手腕一动,箭矢已然从他指尖脱离,伴随着“哐当”一声,稳稳落入了漆壶正中。
手起箭落,不过瞬息。
羽箭末端甚至还在壶中轻颤着。
随着年岁渐长,皇帝已许久未在人前投壶过,然只今次一回,便足以令众人知晓,皇帝于此道上的才能不减当年。
一支、两支、三支……
十支羽箭尽数入壶,无一例外,是一局毫无争议可言的全壶。
燕王仍有些怔怔,倒是一旁姜嘉言反应过来,若是只玩一局,场上能得全壶之人,少说也有十来个。
陛下此举,无疑是同众人拉开了距离。
有人恭维道:“陛下技艺精湛,倒是叫臣等自惭形秽,一会儿怕是束手束脚,都不敢投了。”
顾祯始终是淡淡的,未见着恼,也不见任何喜色。
他今日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,便是那块玉佩。
懿懿不知道……或许知道,只是不在意,那块云鹤玉佩,是他今年送她的生辰礼。
在长安时,专程打听了她从前常去的首饰铺子,找铺中匠人定做的一块。